帝国机器一旦开动,其效率是惊人的。随着皇帝陛下的严旨和充沛的资源倾斜,整个大唐沿海,尤其是作为前进基地的登州、莱州两地,瞬间变成了巨大的工地和兵营。
无数工匠、民夫如同蚁群般汇聚于此,日夜不休地扩建船坞,伐木炼铁,镌刻符文。墨家与公输家的弟子们穿梭其间,指导关键部位的建造与符文的绘制,神色疲惫却异常专注。一座座新建的“聚灵塔”在沿海高地拔地而起,开始缓慢地抽取、汇聚地脉之气,为未来的舰队提供能量。
与此同时,来自河北、河南、山东乃至江淮地区的府兵、以及大量招募的熟悉水性的青壮,开始源源不断地向登莱地区集结。他们被编入新设立的“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府”下属的“舟师”,开始了前所未有的严酷训练。
登州水师大营,校场。
寒风凛冽,吹动着无数黑色的唐字战旗。近万名新募的水师士卒,身着简陋的号衣,列成并不算整齐的方阵,望着点将台上那位身披明光铠、面色冷峻的统帅——河间郡王兼舟师都督李孝恭。
李孝恭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下方这些面孔黝黑、带着几分茫然和畏惧的新兵。他们大多是渔夫、船工出身,或许熟悉风浪,但对军纪、对战阵、对那即将驾驭的符文巨舰,一无所知。
“你们!”李孝恭的声音如同滚雷,压过了风声,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卒的耳中,“或许有人觉得,自己是来划船摇橹的!有人觉得,是来当纤夫拉船的!甚至有人觉得,只是来混口军粮,躲过家里的赋税!”
他的话,让不少士卒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本王告诉你们!错了!”李孝恭猛地提高音量,声色俱厉,“你们将要驾驭的,是陛下倾尽国力打造的无敌战舰!是能劈波斩浪、无视风涛、焚毁敌舰的国之利器!你们不是桨手,不是纤夫!你们是大唐舟师!是陛下东征之刃上,最锋利的刀尖!”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煽动性,让许多士卒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但是!”李孝恭话锋一转,“利刃需经千锤百炼!想要驾驭神舰,先得磨炼出配得上它的筋骨和意志!从今日起,你们的苦日子,开始了!”
“训练,会比其他任何一卫的府兵,苦十倍!累百倍!怕死的,吃不了苦的,现在就可以滚出队列!本王绝不追究!一旦留下,若有懈怠、畏缩、违反军令者——斩立决!”
冰冷的“斩”字,让所有士卒心头一凛,刚刚升起的一点热血瞬间被恐惧压了下去,队列中一片死寂,无人敢动。
“很好!”李孝恭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还有点胆气!现在,绕校场奔跑,直到最后一百人倒下为止!开始!”
残酷的下马威,拉开了水师砺刃的序幕。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新入伍的水师士卒而言,无异于地狱。超负荷的体能训练、严苛到不近人情的军纪、复杂无比的旗语和号令学习……每一天都有人累瘫、有人受罚、甚至有人试图逃跑而被军法无情处决。
但与此同时,一种全新的、迥异于传统水师的训练科目,也开始逐渐展开。
在临时搭建的巨大棚屋内,墨家弟子们指着复杂的舰船结构图和符文脉络图,向选拔出来的“灵枢士”(负责能量传输和符文激发的技术兵种)讲解着晦涩难懂的原理。公输家的工匠则带着“掌镜手”(负责操控推波镜盘的操作兵)和“舵手”,在模拟平台上反复练习,熟悉每一个机关、每一个符文节点的作用。
“注意力集中!‘坎’位符文注入三成内力,‘离’位符文需瞬间激发!慢一丝,舰船转向便会迟滞!”墨衡亲自下场,声音沙哑却严厉,盯着一名紧张得满头大汗的年轻灵枢士。那青年咬着牙,拼命调动着体内微弱的内息,试图精准控制模拟法阵的能量流动。
另一边,公输胜则暴躁地吼着:“蠢材!让你微调镜盘角度三度!不是让你把它掰下来!这玩意儿精贵着呢!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再来!”
技术的磨合充满了困难。习惯了使帆操桨的老水手,面对精密的符文镜盘和能量传输系统,显得笨拙而不知所措。而一些略通武艺或阵法的内行人,却又对水性一无所知,一上摇晃的船只便吐得昏天黑地。
冲突和摩擦时有发生。传统的水师军官看不惯这些“搞技术的”指手画脚,认为奇技淫巧不足为凭。而墨家、公输家的人又嫌弃这些军官和士卒愚笨,难以沟通。
李孝恭面对着这些层出不穷的问题,展现了其出色的统筹能力和铁腕手段。他一方面严厉弹压任何敢于挑战军纪和技术权威的行为,数次当众鞭笞甚至处决了闹事的兵痞和傲慢的技术人员,强行将双方捏合在一起。另一方面,他又不惜放下郡王架子,亲自召集双方骨干,协调矛盾,制定更合理的训练章程。
“本王不管你们之前是干什么的!”在一次协调会上,他拍着桌子怒吼,“现在,你们只有一个身份,大唐舟师!要想活着从高句丽回来,想立功受赏,就给我把那些狗屁倒灶的成见扔到海里去!工匠要把技术教会士卒!士卒要拼死去学!谁再阳奉阴违,拖后腿,别怪本王军法无情!”
在他的高压和努力下,训练的成效开始慢慢显现。士卒们的体质和纪律性显着提升,开始逐渐掌握那些复杂的操作指令。技术兵种与战斗兵种之间,也初步形成了配合的默契。
这一日,一场小规模的实舰演练在近海进行。
由三艘新建成的“镇海级”战舰和五艘改进型的符文快船组成的编队,正在进行战术合练。李孝恭坐镇旗舰“定远号”(破浪号姊妹舰),亲自督战。
演练内容是模拟袭击高句丽运输船队。然而,当扮演“敌船”的靶船出现时,意外发生了。
或许是过于紧张,一名掌镜手在操控“定远号”进行高速迂回时,角度偏差了一丝!
或许是灵枢士能量注入未能同步!
又或许是今日海流异常湍急!
多重因素叠加下,“定远号”右侧的推波镜盘光芒一阵紊乱,舰身猛地一个剧烈颠簸,速度骤然失衡,竟直直地朝着旁边协同的一艘符文快船拦腰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