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木狼李雄屹立于沙丘之巅,原本孤傲冷漠的面容此刻被前所未有的凝重所取代。他仰望着东北方天际,那双能窥见星辰运转、辨明气运流向的神眸,此刻清晰地映照出一幅令人心悸的景象。
并非乌云,却比最浓重的乌云更加令人窒息。一片庞大无匹、翻滚涌动的“黑云”正以违背常理的速度从天外席卷而来,其所过之处,天地间的灵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污染,阳光被彻底吞噬,只留下令人心悸的昏黑。那并非水汽凝聚,而是由无数狂暴、饥饿、充满了毁灭意志的活物组成的洪流!它们振动翅膀发出的不再是嗡嗡声,而是如同亿万片生锈铁片在疯狂摩擦,尖锐刺耳,直钻神魂!
更让奎木狼心惊的是,这股毁灭洪流的核心,弥漫着一股他既熟悉又厌恶的气息,阴冷、污秽、贪婪、充满了对一切生机最纯粹的恶意!正是他在那矿脉深处、从那黑袍妖人和其邪恶仪式上感受到的域外邪力!但此刻这股力量被放大了千百倍,并且更加狂躁,更加…具有目的性!
是那骨哨!绝对是那逃走的黑袍人吹响的骨哨召唤来的东西!但这规模、这威力,远超他之前的预估!这根本不是简单的骚扰或破坏,这是要……灭绝一方生灵!
“圣师!圣师!”阿史那贺鲁带着几名千夫长气喘吁吁地爬上山丘,顺着奎木狼的目光望去,顿时也吓得脸色煞白,“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妖风吗?!”
即便是这些杀人如麻的突厥悍将,面对这天灾般的恐怖景象,也感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奎木狼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心中的震动。他不能暴露身份,但必须阻止这些突厥人去送死,至少现在不能让他们打乱自己的计划。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维持着那种世外高人的冷静,尽管内心已掀起惊涛骇浪,沉声道:“那不是风,是‘灾厄’!来自深渊的诅咒之云!其所过之处,草木枯竭,牛羊成骨,生灵涂炭!唐军的车队?此刻恐怕早已自身难保!”
他指向那滚滚而来的黑云下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定:“立刻下令!全军后撤!远离那片区域!找背风的石山或深谷躲避!快!稍有迟疑,便是尸骨无存!”
阿史那贺鲁等人被他语气中的急迫和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有半点袭击唐军的心思,连滚爬爬地冲下山丘,嘶吼着命令部落拔营,向着相反方向亡命奔逃,如同被洪荒巨兽追赶的蝼蚁。
奎木狼却没有立刻跟随。他最后望了一眼那恐怖的蝗云,又深深看了一眼东南方焉耆的方向,眼神复杂无比。他奉旨下界是要给李唐制造麻烦,但绝非是以这种毁灭一切、可能彻底打破凡间平衡、甚至滋养那域外邪力的方式!
“玄女娘娘……玉帝陛下……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压制’吗?”他心中第一次对天庭的旨意产生了巨大的质疑和寒意。但他此刻无力阻止那天灾,只能化作一道清风,远远跟随着逃亡的突厥部落,同时将全部心神用于感应和记录那蝗云的轨迹与特性,这将是至关重要的情报。
……
与此同时,焉耆城外,唐军大营。
苏定方正与裴行俭、王六等将领巡视新开垦的屯田。绿油油的禾苗在春风中舒展,长势喜人,许多唐军士卒和招募来的流民正在田间辛勤劳作,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苏定方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舒缓的笑意,裴行俭则在一旁拿着炭笔和木板,记录着不同田块的长势和灌溉情况,思索着能否进一步改进。
突然,裴行俭猛地直起身,手中的炭笔“啪”一声掉在地上。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那里贴身放着的铜镜正传来一阵阵剧烈无比的、充满了警示与厌恶的悸动!远比之前感应到任何邪祟时都要强烈百倍!
“将军!”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看向东北方向,“有……有大凶之物降临!速度极快!充满了……死亡和饥荒的气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处地平线上,那令人窒息的、连接天地的巨大“黑墙”出现了!
“敌袭?!!”王六骇然失色,本能地拔出横刀。但很快,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什么。
不是军队,是蝗虫!无穷无尽、遮天蔽日的蝗虫!它们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呼啸而来,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仿佛提前进入了黑夜!那亿万翅膀摩擦产生的尖锐噪音,即使隔得极远,也如同魔音灌耳,让人心烦意乱,头皮发麻!
“蝗……蝗神!是蝗神发怒了!”田间劳作的流民中,一些老人发出了绝望的哭喊,纷纷跪倒在地,磕头不止。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开来。
苏定方的脸色铁青,拳头骤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征战半生,见过尸山血海,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天灾景象!这规模太大了!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