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沫,吹打着军旗,发出猎猎的声响。校场之上,一队队骑兵正在冒雪操练,呵气成霜,却无人懈怠。中军帐内,苏定方正在仔细研究着一幅巨大的河西陇右地图,上面标注着近期发生袭击的地点、已知的马贼势力范围以及各部族的大致分布。
他接到擢升的圣旨和那道充满杀伐之气的“肃清令”时,脸上并无太多激动之色,只是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和深沉。他仔细地将圣旨供于案上,对着长安方向郑重行礼。
“臣,苏定方,领旨谢恩!必不负陛下重托,不负李公举荐!”
送走天使,苏定方立刻召集麾下将领和凉州地方官员。
他站在地图前,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冷冽如刀,扫过在场众人:“陛下旨意,诸位想必已知。边境不宁,商路阻塞,贼寇猖獗,此乃我等军人之耻!自今日起,一切行动,皆以肃清令为最高准则!”
他的手指点向地图:“贼寇情况,各有不同。大致可分为三类:其一,吐谷浑溃兵及与之勾结的羌戎流寇,多活动于洮、叠、芳诸州以南,祁连山沿线,熟悉地形,来去如风,危害最烈!其二,河西走廊本土马贼,多盘踞于焉支山、黑山、沙漠绿洲等险要之处,消息灵通,手段残忍。其三,疑似西突厥游骑及西域东部流窜而来的悍匪,人数可能不多,但战力强,目的不明,最为危险!”
“据此,”苏定方下令,条理清晰,雷厉风行,“我军亦分三路行动:
第一路,以精骑两千为主,由我亲自率领,直扑洮、叠以南!以快打快,以骑对骑,清剿吐谷浑溃兵主力!凡持械抵抗者,格杀勿论!降者,缚送凉州安置。
第二路,命凉州都督府派出本部兵马,协调各州县府兵,对河西走廊内部,进行拉网式清剿,尤其是商路沿线险要之地,捣毁马贼巢穴,拔除其眼线!遇有与马贼勾结之豪强、胥吏,无论背景,一经查实,就地正法,家产抄没!
第三路,组建三支精干侦骑小队,每队百人,配双马,携强弩劲弓,由最熟悉地形的校尉带领,向西出玉门、阳关,深入西域东部荒漠地带,追踪清剿西突厥游骑及西域悍匪!发现踪迹,不死不休!若遇大股敌人,则发信号求援,或尾随牵制,等待主力!”
“各部需紧密配合,信息互通!沿途州县,需保障粮草补给,提供向导支持!有怠慢推诿、甚至通风报信者,”苏定方语气骤然变得森寒无比,仿佛带着西北寒风的凛冽,“以通敌论处,立斩不赦!”
“遵令!”帐内众将、官员齐声应诺,被苏定方身上那股冷冽的杀气和清晰的指令所震慑,无不凛然听命。
没有多余的废话,肃清行动,在苏定方接过旌节的那一刻,便已雷霆万钧地展开!
接下来的日子里,自陇右到河西,再到西域东部,一场高效而残酷的清剿风暴骤然刮起。
苏定方亲率的两千精骑,如同黑色的闪电,深入祁连山南麓的复杂地域。他们行动如风,战术狡黠,往往能在吐谷浑溃兵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发起突袭。战斗短暂而激烈,唐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更有苏定方这般猛将指挥,溃兵们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抵抗。一时间,洮水、湟水流域,硝烟四起,溃兵尸横遍野,无数被掠的百姓和牲畜得以解救。苏定方严格执行“首恶必诛”的命令,几个较大的溃兵头目的首级被砍下,用石灰腌了,快马传送沿途示众。
河西走廊内部,各州府兵马也同时行动,清扫自家门户。多个长期为患的马贼团伙被连根拔起,巢穴被焚毁。一些与贼寇有勾结的边境小吏和豪强被揪出,当众处决,家产充公,极大地震慑了地方,也净化了环境。
而出关的三支侦骑,更是如同三把淬毒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刺入了茫茫戈壁荒漠。他们追踪着西突厥游骑留下的细微痕迹,如同最老练的猎手。荒原之上,爆发了数次小规模但极其惨烈的遭遇战。唐军侦骑凭借更好的装备和战术配合,以及苏定方“不死不休”的命令,往往死战到底,取得了不错的战果,成功驱逐或歼灭了数股可疑的骑兵,缴获了一些带有西突厥特征的武器和信物。
肃清令下,帝国的边军这把尘封稍许的利剑,再次出鞘,锋芒毕露,带着冰冷的杀意,迅速地涤荡着蔓延的污秽。河西走廊上的商旅,最先感受到了变化,路上的巡逻骑兵多了,盘查严了,但那些如同噩梦般的劫掠事件,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直至消失。
消息传回长安,李渊看着苏定方一份份条理清晰、战果累累的军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苏定方,确是良将。药师举荐得人。”他淡淡地对身旁的李靖说道。
“皆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李靖谦恭地回答,心中也松了口气。西略的第一步,走得还算稳健。
然而,无论是长安的李渊、李靖,还是在前线冲杀的苏定方都明白,这仅仅是开始。表面的肃清容易,但隐藏在更深处的敌人,吐蕃的野心、西突厥的窥伺、西域诸国的摇摆,却远未消除。帝国的西进之路,注定充满了荆棘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