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带来的关于修炼宗门的深层情报,如同在李渊看似平静的湖面般的心境下,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其引发的内在波澜与战略思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它清晰地揭示了一个冰冷而残酷的事实:未来帝国所需要面对的敌人,可能不仅仅是北方突厥的狼骑弯刀,更可能包括那些隐匿于名山大川之中、拥有飞天遁地、移山倒海之能的修炼者,乃至他们所驱使的各种超乎想象的诡异存在。仅凭现有的暗卫体系,对付寻常细作、监控百官、肃清内部隐患或许游刃有余,但若要直面并应对此等超凡层面的威胁,无异于以卵击石,徒增伤亡。
变革,必须从他手中最锋利、最隐秘的那柄刃开始淬火锻打。
一道绝密的旨意直接下达至“幽阙”,暗卫指挥使冷弦被赋予了一项新的、等级极高的使命:从现有暗卫中,遴选出绝对忠诚、心志坚韧如铁、且对“异常”能量或气息有天然微弱感应的精锐之士,组建一支代号为“幽影”的特殊内卫部队。这支部队的任务只有一个:开始尝试接触、理解并进行针对性的“炼心”训练,以期初步涉足那危险的超凡领域,获得识别、对抗乃至处置非常规威胁的基础能力。
人选的筛选过程极其苛刻,甚至堪称残酷。武功高低并非首要标准,更侧重于考察心性的稳定性、意志的坚韧度、对未知事物的接受与承受能力,以及在极端压力下保持理智与判断力的素质。经过多轮近乎严苛的生理与心理测试,从数千名历经层层淘汰留下的精锐暗卫中,最终仅选出三十人。他们被授予新的代号,以“幽”字打头,称“幽影卫”。随后,他们被完全从原有体系中剥离,所有过往记录封存,对外宣称执行长期潜伏任务。真正的训练地点,设在长安城外百余里处,一处早已废弃、闹鬼传闻不断的前朝皇庄的地下。这里已被暗卫动用大量人力物力,秘密改造扩建,成为一处与世隔绝、堪称人间炼狱的特殊训练场。
训练的第一步,并非传授什么高深莫测的功法,李渊自己也未曾拥有完整的修炼法门,而是最基础,也最关键的“认知重构”与“恐惧适应”。
冷弦动用了手中的特殊权限,从“秘苑”请来了几位关键的异人,并调阅了所有暗卫能收集到的、关于妖物特性、邪祟行为模式、低阶修士常见手段的记录卷宗(尤其详细剖析了同州妖物案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还从秘密库房中提取了一两件被特制容器封印的、蕴含着微弱却令人极度不适的邪异气息的物品(来自其他地区未公开的小型异常事件)。
一位须发皆白、见多识广、曾游历各地、处理过无数诡异事件的退休老暗卫,被秘密请来。他不需要教授武功,他的任务是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用沙哑而平静的语调,讲述流传于大江南北、荒村野寨之间的各种精怪志异、诡秘传说、邪祟害人的案例。
他并非渲染恐怖,而是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实用主义态度,将这些超自然存在描述为需要被了解、分析、并最终处理掉的“特殊目标”,极力破除新兵们心中因未知而产生的神秘感与过度恐惧。 “薛娘子”则贡献了她的专长。
她根据古籍记载和自身经验,调配出数种药性截然不同的药剂与熏香。这些药物不会致命,却能精准地引发不同程度的幻觉(看到不存在的事物)、强烈恐惧(无缘由的惊惶)、剧烈恶心呕吐、乃至难以抑制的狂躁易怒。
幽影卫成员被要求在不同类型的药物影响下,努力保持意识清醒,完成默认的任务:可能是从一堆杂物中识别出唯一正常的物品,可能是在迷宫般的通道中追踪一个移动的目标,也可能是将一段加密的信息准确传递出去。这种训练的目的,是极限锻炼他们在意识和精神受到严重干扰时,依旧能维持基本行动力的韧性与专注力。
“灵雀”负责的训练则更加直接。他将队员们置于绝对的黑暗、死寂无声、或充满各种尖锐噪音、混乱回音的极端环境中。要求他们摒弃对视觉的依赖,最大限度地激发并依靠听觉、嗅觉、甚至皮肤的触觉来感知周围环境,判断方向,识别潜藏的危险或目标发出的细微声响、散逸的气味。这是在模拟可能遭遇的、能影响感官的超凡力量时的应对能力。
甚至,在经过极度缜密的风险评估和万全的准备后,一名被暗卫秘密捕获、相对“温顺”(至少表现如此)、能力极其低微的小精怪(形如干瘦侏儒,皮肤呈现灰绿色,主要能力是制造小范围内短暂的视觉错乱与轻微的精神恐吓)被秘密带到了地下训练场的一个特制加固牢笼内。
幽影卫成员被要求轮流与之“共处”一室一段时间。他们需要克服本能的恐惧、厌恶与精神上的不适,近距离观察其行为模式、活动规律,尝试与之进行极其有限的、危险的互动,并最终找出其行为逻辑上的弱点(例如发现它极度畏惧某种特定频率的尖锐声音,或是对强光照射会产生明显的退缩与痛苦)。
这种针对心智与精神的训练,远比传统的体能极限、血腥搏杀、残酷刑讯更加折磨人。它直接冲击的是人最深层的心理防线与精神稳定性。有人夜夜被噩梦惊扰,精神萎靡;有人开始出现幻听幻视,精神恍惚;甚至有人因无法承受那种源自未知与诡异的持续压力,心智彻底崩溃,尖叫着退出训练,从此被严密隔离监控。淘汰率之高,远超任何一场残酷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