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撞上画纸,没破,反而陷进去半截,像扎进了肉里。画像整张脸突然抽搐,嘴角裂开,无声笑了。陈三槐反手抽出槐木符,咬破手指,在画像额头上划下四个字:“不认此债。”
纸面“轰”地炸出黑烟,火光一闪,空中浮出几道细锁链,咔咔几声,全断了。他松了口气,可低头一看,地上那几滴从纸马眼里流出的液体,正缓缓聚成一行字:“契未消,形仍在。”
他还没反应过来,村口传来哐当一声响。
杨石头提着夜壶冲进来,明光铠上套着老头衫,铜牌“信用土地”晃得刺眼。他二话不说,抡起夜壶就往地上砸。壶没碎,可里头的液体泼出来,竟悬在半空,凝成一块透明板子,上面全是滚动的数字和名字。最顶上一行写着:“陈三槐,自愿以魂抵债,立此为据。”
“我刚去账房查了!”杨石头喘着粗气,“他们把债务转成电子契约了!还搞了个‘自愿签署’弹窗,点个确认就生效!我拿夜壶砸了三次,铜牌反被吸上去了!”
陈三槐走过去,摸了摸那块透明板。指尖一碰,板子自动展开,跳出个虚拟印章框,写着:“请按手印完成认证”。他冷笑:“地府现在连弹窗广告都学会了?”
他从怀里摸出张黑子掉落的哭丧棒,棒头刻着错别字版往生咒——“往生极乐”写成了“往生鸡了”。他把棒子插进弹窗缝隙,棒头咒文一碰契约文字,整块板子立刻抖起来,数字乱跳,名字错位,连“自愿”俩字都变成了“自原”。
“错字也能破法?”杨石头瞪眼。
“不是错字破法,”陈三槐盯着契约边缘,“是他们太急了,忘了盖骑缝章。”
他一把撕开契约右侧,纸面裂开,露出夹层——里面压着一张泛黄指印,指纹边缘连着半行旧文书:“壬午年,陈氏长子阳寿二十年,抵押于阴司账房。”
是他爹当年签的。
他盯着那指印,突然把哭丧棒往地上一杵,从道袍最里层摸出一张纸——是县衙通缉令的残片,上面六岁画像还在渗血。他把纸往契约上一贴,血迹顺着指印蔓延,两份文书的墨迹竟在空中接上了,形成一个闭环。
“好啊,”他低声说,“拿我小时候的脸,签我爹的字,再让我现在认债。你们阴司是真把金融玩明白了。”
他抬脚踩住契约,左手按住父亲指印,右手抓起哭丧棒,对着空中划拉两下,棒头错字往生咒蹭过文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契约猛地一颤,夹层里的指印开始褪色,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腐蚀。
杨石头看得瞪眼:“你这是……在退货?”
“不是退货。”陈三槐咬牙,“是告诉他们——这单买卖,我不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