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站在正厅门口时,鬓边还沾着片梨花,脸色白得和衣上的素色一样。她的指尖微微发抖,看见王氏和沈清瑶,嘴唇动了半天,才挤出句:“母亲……刘妈她……”
“清歌来了。”王氏转头,脸上堆起温和的笑“你刘妈年纪大了,走路不稳摔了,也是没法子的事。你身子弱,别在这儿沾了晦气,回院歇着吧。”
沈清瑶也跟着劝:“姐姐别太伤心,不过是个老奴,娘已经赏了银子,够她家人过活了。”她说着,还故意拨了下发间的步摇,金珠碰撞的脆响像在嘲笑。
沈清歌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光:“是……女儿知道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只是觉得……她伺候母亲那么多年,怪可怜的。”
王氏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更觉放心,挥挥手:“行了,回去吧。让春桃给你炖碗参汤,补补身子。”
沈清歌福了福身,转身时,脚步踉跄了一下,像是站不稳。
转过回廊,梨花树影斑驳,春桃正躲在假山后,脸白得像纸,见她过来,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小姐!刘妈死得太蹊跷了!肯定是王氏干的!可现在人证没了,线索全断了!”
沈清歌扶着假山石,指尖抚过冰冷的石壁,上面还留着昨夜刘妈刻下的歪歪扭扭的“砂”字。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极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看得春桃心里发毛。
“没断。”她捡起地上一片沾了露水的梨花,花瓣在她掌心慢慢蜷曲,“刘妈昨晚去见过父亲。”
春桃一愣:“老爷?可老爷向来不管后院的事……”
“十年前母亲去世那天,父亲也在书房待了一夜。”沈清歌将梨花碾碎在指尖,清香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刘妈在府里四十年,最信得过的,除了母亲,就是父亲。”
她抬头望向书房的方向,窗纸透着微光,“她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父亲。”
春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沈老爷的贴身小厮正从书房出来,手里提着个食盒,盒角沾着点黑褐色的东西,像极了药渣。 “王氏以为清理了刘妈,就能高枕无忧。”
沈清歌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笃定,“她不知道,刘妈早就给她挖好了坟墓。”
一阵风吹过,梨花簌簌落下,盖住了地上的血迹。沈清歌望着那扇紧闭的书房门,眼底的怯懦彻底褪去,只剩下冷静的算计。刘妈的死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王氏越是急躁,露出的破绽就越多。
她轻轻拍了拍春桃的手,指尖的温度比石壁还凉:“去备些纸钱,我们去给刘妈烧烧。”
春桃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素裙在梨树下飘拂,像极了林氏夫人当年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里,藏着比寒潭更深的冷,和比烈火更烈的恨。
书房的窗纸后,沈老爷正对着个药罐出神,罐底刻着的“林”字被火烤得发黑。他拿起刘妈昨夜送来的布包,里面是半块砂锅碎片,上面的药渍还能辨认出是附子的痕迹。老人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砸在碎片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知道,有些事,再也瞒不住了。而这一切,都被回廊下那道素色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沈清歌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梨花的边缘,锋利而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