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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朝堂之上,阴谋诡谲,但为国捐躯者不可冷落!(1 / 2)

他略微停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观察皇帝的反应,然后才用一种饱含感佩的语气说道。

“幸赖陛下天威庇佑,该军镇守备官兵,在李骁临机指挥之下,临危不惧,凭借残破之城垣,浴血奋战,竟将来犯之敌悉数击溃,并阵斩其酋首,名唤扎西顿珠者,缴获兵器,马匹若干。”

“此战规模虽不甚大,然于边关危殆,烽燧频惊之际,能以此等弱势兵力,挫敌锋锐,扬我军威,李骁及该镇全体官兵,实乃功不可没,其忠勇之心,堪为边军将士之表率!”

他先是极力渲染战功。

为李骁和他所代表的“边军忠勇”形象张目,话语中甚至不惜用上“临机指挥”、“浴血奋战”、“阵斩酋首”等充满画面感的词语,竭力塑造一个果敢善战、忠于王事的边将形象。

然而,就在部分官员脸上露出赞许之色,甚至有人准备出列表彰之时。

杨国忠的话锋,却毫无征兆地陡然一转,脸上的感佩之色,瞬间被一种沉痛与忧虑所取代。

“然,陛下。”

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仿佛,痛心疾首的情绪。

“李骁在此捷报之中,亦冒死附奏边镇所存之诸多隐患,臣闻之,实感心惊不已,寝食难安,不敢不冒昧陈于陛下圣听之前!”

“其一。”

他伸出一根手指。

“该军镇之武库储备,经此一夜苦战,箭矢、弩枪、滚木、擂石等守城必备之物,竟已消耗殆尽,十不存一,陛下,若吐蕃贼子去而复返,大军压境,我守城将士,莫非要以血肉之躯,徒手搏敌乎,边镇军械短缺、武备废弛至此等地步,实乃骇人听闻,令人发指!”

“其二。”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愈发严厉。

“就在该军镇之内,竟有豪强赵某者,为一己庄园灌溉之私利,公然驱使家丁,堵塞供应全镇数千军民饮用,灌溉之官渠,其气焰之嚣张,目无王法之程度,简直闻所未闻。”

“李骁为保军民生计,稳固边防根本,不得已行雷霆手段,查抄其家,竟发现此獠家资巨万,田契多达数十顷,陛下试想,区区一乡野豪强,若无强力倚仗,安敢如此肆无忌惮,与国法、与边军公然为敌?”

“其三。”

他声音再次提高,目光扫过殿内群臣,尤其是那些与河西将门,世家关系密切的官员脸上。

“亦是最为忧心忡忡之处,此番吐蕃精锐入寇,其时机拿捏之精准,恰好在该军镇整修水利、触犯此豪强利益之后不久,李骁于血战之余,冒死陈情,其心中疑虑,恐有内通外敌,泄露军情之巨奸大蠹,潜伏于萧墙之内,依附于权贵之侧!”

“陛下!”

杨国忠猛地躬身,声音带着悲愤与叩问。

“吐蕃环伺,此乃外患,举目可见,尚可提兵御之,然,内有豪强勾连,蠹虫侵蚀,此实为心腹之疾,其害更烈,足以动摇国本,若不能借此契机,彻查根源,肃清内弊,整饬边政,则今日之小胜,恐将成为明日倾覆之祸端,边关将士,浴血沙场,马革裹尸,岂能因朝中有人掣肘,地方有人资敌,而使其血白流,功尽弃?”

他这一番话,虽然始终没有直接点出“凉州王氏”或者“王忠嗣”的名字,但“豪强”、“倚仗”、“内通外敌”、“朝中有人掣肘”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所产生的指向性,已经足够明显。

殿内百官,神色各异,有震惊者,有恍然者,有愤怒者,也有目光闪烁、心怀鬼胎者。

许多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在那些与河西利益集团,关系匪浅的官员脸上逡巡。

最后,又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始终如同泥塑木雕般,仿佛置身事外的李林甫身上。

在一片压抑的窃窃私语,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

李林甫终于,极其缓慢地睁开了那双,似乎永远也睡不醒的眼睛。

他的眼神浑浊,看不出丝毫情绪,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步履沉稳地出列,向御座方向微微躬身,动作甚至带着一丝老迈的迟缓。

声音平缓得没有一丝波澜,与杨国忠之前的激昂形成了鲜明对比。

“陛下。”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下了殿内所有的杂音。

“杨相所言,河西将士英勇杀敌,力保疆土,若此战功,经河西节度使府核实无误,该镇所有立功官兵,自当依《军防令》及陛下恩典,一一叙功嘉奖,以示朝廷激励将士、鼓舞士气之心。”

他先是肯定了该赏的原则,看似公正,实则先堵住了杨国忠借表功揽权的可能。

随即,他话锋如同钝刀割肉,缓缓转向。

“然,老臣愚钝,心中有两点疑惑,关乎国体纲常,不得不冒昧提请陛下与诸位同僚察之。”

“其一。”

他抬起浑浊的眼,看似无意地扫了杨国忠一眼。

“我朝自有规制,边镇军情,无论大小,理应由节度使府汇总、核查,辨明真伪,然后呈报兵部,由兵部转递中书门下,最终上达天听。”

“此监军副使,越级密报,直呈宰相,是否符合朝廷体制,若此例一开,是否会导致各地边将竞相效仿,目无上官,各自为政,乃至谎报军情,邀功请赏,从而扰乱边防大局,破坏朝廷纲纪?”

“其二。”

他不给众人思考的时间,继续用那,平板的语调说道。

“边镇军械钱粮,户部、兵部每年皆有预算定额,层层拨付,何以区区百余吐蕃骑兵夜袭,便致一军镇武库为之空虚?”

“是平日虚报兵员员额,冒领空饷,导致实际储备不足,还是军中管理混乱,损耗无度,乃至贪墨成风,此等情状,节度使府平日监察何在?”

“至于地方豪强不法,自有州县长吏,按察使司乃至节度使府,依据《唐律疏议》按律查处,维护地方。”

“监军使之职责,在于监察军纪,纠劾将吏不法,何以越俎代庖,行查抄家产,处置民事之举?”

“此等行事,是否过于操切鲁莽,极易激化地方矛盾,挑起军民对立,反而不利于边防安定,地方绥靖?”

“若天下边将,皆可借‘整肃防务’之名,行干涉地方、揽权敛财之实,则国家法度何在,朝廷威信何存?”

李林甫这番话,如同四两拨千斤。

句句不离“体制”、“规矩”、“法度”,轻易便将杨国忠对河西内部“蠹虫”、“内奸”的猛烈指控,巧妙地化解。

转移为对李骁个人“越权行事”、“可能管理不善”、“破坏体制”的质疑。

并且将追查责任、解决问题的皮球,毫不费力地,踢回到了河西节度使王忠嗣的脚下。

其言辞之老辣,用心之深沉,令人背脊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