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小说网 > 女生言情 > 盛唐边塞一武夫 > 第133章 多方的反应

第133章 多方的反应(2 / 2)

刀身依旧覆盖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只是连日来的杀意。

似乎让那层灰雾淡薄了少许,隐隐能感觉到其下诡秘的质地。

刀柄处那枚镶嵌的绿松石,在跳动的灯火下,泛着幽微难测的光泽,时而黯淡,时而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绿芒。

孙二狗和老蔫巴肃立在一旁,低声汇报着后续事宜。

“赃物都已登记造册,封存入库,相关人等,该羁押的已移交州府大牢,其余有嫌疑的,也都在监控之下。”

孙二狗的声音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老蔫巴补充道。

“案卷也整理得差不多了,尤其是,涉及到一些往长安方向的银钱流向,虽然隐晦,但蛛丝马迹都抄录了副本。”

他心思缜密,特意强调了这一点。

李骁点了点头,继续擦拭着刀身,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做得很好甘,州经过这番震动,暂时会安静一段时间,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这时,一名亲兵捧着两封几乎同时送达的信函,快步走了进来,打破了室内的平静。

一封,封口盖着杨国忠的私印,另一封则是河西节度使府的正式公文,封泥完整。

李骁放下刀,先拆开了杨国忠的信。

字迹略显潦草,却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

“骁弟不负厚望,甘州一役,旗开得胜,雷霆手段,荡涤污秽,为兄闻之,不胜欣喜,陛”

“望弟再接再厉,把握身在河西之便利,于军功之外,亦需多加留意王帅及其麾下大将之言行,尤其与东宫之往来,若有非常,需及时密报,此乃建功立业之捷径,亦是为陛下分忧之要务也。”

信末,又是一番许诺和拉拢。

李骁面无表情地看完,将信纸折好放下。

杨国忠的急迫和意图,赤裸裸地摆在纸上。

他又拿起节度使府的公文,拆开封泥。

公文用语严谨公事公办,先是简略肯定了其查案之功,随后便是核心内容。

“着监军副使李骁,见文后即刻动身,返回凉州节度使府述职,不得延误。”

两封信,如同两张无形的网,从长安和凉州两个方向同时罩拢过来。

一张是诱惑,要求他成为党争的耳目,另一张是威严,带着审视的意味。

李骁端起案上已经冰凉的茶水,喝了一口,感受着那份苦涩从喉咙滑入胸腔,蔓延开去。

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孙二狗和老蔫巴担忧的脸,最后落在角落里如同融入阴影般的独眼老兵身上。

老兵抱着胳膊,靠墙站着,那只独眼在昏暗中似乎闭着,但又仿佛能洞察一切。

“二狗。”

李骁开口,声音平稳,打破了沉默。

“在!”

孙二狗挺直了身子。

“你带人手,留守甘州,张虔陀虽倒,其背后网络未必干净,尤其是与凉州王氏关联的线索,继续暗中查访,但要隐秘,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再动干戈,一切以稳住局面为主。”

李骁下达了指令。

甘州是他打开的第一个缺口,不能轻易放弃,需要留下可靠的人盯住。

“是,大哥放心!”

孙二狗抱拳领命,他习惯了称呼李骁旧日的军职。

“老蔫巴。”

李骁转向后者。

“所有案卷,尤其是涉及长安方向的蛛丝马迹,整理出清晰的副本,妥善保管,这些或许将来用得上。”

这是护身符,也可能是在关键时刻,用以反击的武器。

“明白。”

老蔫巴重重点头,他深知这些纸片的重要性。

李骁站起身,将“斩机”归入腰间那不起眼的刀鞘。

冰凉的刀柄触感透过粗布传来,此刻竟带着悸动,不再仅仅是纯粹的杀意,更像是一种低沉的共鸣,仿佛在回应着即将到来的风波。

“老兵。”

他看向角落。

“随我去凉州。”

老兵浑浊的独眼动了动,没有言语。

只是默默站直了身子,走到了李骁身后一步的位置,如同他的影子。

李骁走出官邸,凉州方向的夜风带着戈壁滩特有的沙尘气息扑面而来,有些呛人,却也让人精神一振。

他望向西北方向,那座雄踞边陲的巨城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那里有他血脉的根源,有他刻骨铭心的仇恨。

如今,更有了一个更加复杂凶险的棋局在等待着他。

“凉州。”

他心中默念,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这一次,回去的不再是那个任人践踏,连马厩都住不安生的弃子了。”

支线剧情:老兵的警示

启程前往凉州的前夜,李骁在院中最后一次检查马匹鞍鞯。

独眼老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边,沙哑的声音低得像夜风。

“小子,凉州水深,王忠嗣不是张虔陀,他那双眼睛,能看到骨头里,你怀里揣着杨国忠的信,腰里别着这把妖刀,心里想着报仇雪恨,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李骁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

“我知道,但有些路,必须走。”

老兵嗤笑一声。

“走可以,别急着跑,多看,多听,少说,尤其是你那把刀,收敛点,它现在像个饿了的狼崽子,叫得太响,会吓跑猎物,也会引来猎人。”

说完,他又退回到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骁抚过“斩机”冰凉的鞘,感受到那丝悸动,心中凛然。

……………………

……………………

…………

凉州,河西节度使府节堂。

相较于甘州官邸的冷清,这里的威压感几乎凝成了实质。

节堂门外,铠甲鲜明的牙兵如同铜浇铁铸,手持长戟,分立两侧,目光如刀,刮过每一个步入堂内的人。

空气中氛围沉重,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李骁整理了一下身上略显宽大的监军副使官袍,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节堂。

刹那间,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有审视,有冷漠,有好奇,更多的是隐含的敌意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这些目光来自分列两侧的河西军将领们,他们个个身形彪悍,气息沉稳,显然都是久经沙场之辈。

王忠嗣高踞主位,依旧是一身绯色常服,并未着甲,但那股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的气势,比两旁顶盔贯甲的将领们更具压迫感。

他面容平静,目光落在李骁身上,深邃难测。

“李副使辛苦了。”

王忠嗣开口,声音平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依照规程,先是肯定了李骁查办张虔陀,肃清军仓的功劳。

“甘州之事,你做得不错,为国除蠹,为军清源,本帅已知晓。”

场面话得体,无可指摘。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虽未加重,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凝重,仿佛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然,河西之地,乃大唐西陲门户,直面吐蕃兵锋,军务繁巨,关联国本。一兵一卒,一钱一粮,皆需谨慎,关乎数万将士性命,关乎万里边防安危。”

他目光如炬,直视李骁,仿佛要看到他内心深处。

“监军之责,在于纠察不法,助朝廷明了边情,使将士用命,陛下安心,而非越俎代庖,干扰军中日常,动摇军心根基。”

他微微前倾身体,语气愈发清晰。

“日后,李副使若再有察验,或觉有可疑之处,还望先行文与节府沟通,依律而行,循序渐进。”

“查明实据,本帅自会依军法严惩不贷。如此,方能避免生出不必要的误会与动荡,亦可保全监军清誉,不授人以柄。”

这是划下道来,明确告诫李骁,在河西,真正的主事人是他王忠嗣。

监军的手不能伸得太长,更不能肆意妄为,必须在他的框架和允许下行动。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李骁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

是惶恐请罪?

是强项争辩?

还是默然接受?

李骁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姿态恭谨,声音却不卑不亢,清晰地在节堂中回荡。

“末将李骁,谨记大帅教诲。”

他先应下,随即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王忠嗣的审视。

“甘州之事,实因罪证确凿,且情势紧急,恐迟则生变,赃证转移,故而行权宜之计,未能及时禀报大帅,确有不当之处,请大帅恕罪。”

他先承认程序上的瑕疵,解释了原因,姿态放低。

但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恭敬,却带上了几分坚毅。

“然,末将既蒙圣恩,身为监军副使,自当时刻以国事为重,以边军安危为念,确保边军粮饷充足,武备修整,士卒用命,方能上不负陛下重托,下可保边境安宁,此亦为陛下时常关切、谆谆告诫之事。”

“末将唯有竭尽全力,恪尽职守,方能报效君恩。”

他巧妙地抬出了皇帝,暗示自己的行为背后有最高权力的默许甚至支持。

自己的职责就是皇帝耳目,保障边军战力,巧妙地化解了王忠嗣施加的压力。

将个人行为提升到了忠于王事的高度。

王忠嗣眼底深处闪过,似是意外,又似是更深的警惕。

这个年轻人,比想象中更难对付,不仅悍勇,言辞也如此犀利,懂得借力打力。

他不再纠缠此事,转而问道,语气平淡,却是一个更深的试探。

“李副使赴任以来,巡视地方,观我河西防务、军容,可有见教?”

这是一个陷阱,若李骁一味阿谀奉承,显得虚伪无能。

若不知天高地厚地指手画脚,则更坐实了其狂妄无知,徒有匹夫之勇。

李骁早有准备。

他并未直接评价整体防务,那非他职责,也容易落入圈套。

而是用脑海中那个前世记忆带来,超越时代的军事视野,指出了几个具体而微,却切中要害的问题。

他拱手道。

“大帅垂询,末将不敢妄言,只是巡视期间,见河西将士操练精勤,武备整肃,深感佩服。然,偶见些许细节,或可商榷。”

他语气谦逊,然后具体说道。

“譬如,赤水军烽燧序列,见其预警传递,自最外墩至核心堡寨,虽迅捷,然其中两处拐点,因地形所限,信号交接存在片刻空档,若遇吐蕃精悍小股部队,熟知地形,利用此间隙快速渗透,恐有预警不及之虞。”

他顿了顿,见王忠嗣和几位将领露出倾听的神色,继续道。

“又如,观摩部分府兵操练,其阵型严整,冲杀悍勇,然侧重于开阔地带之大兵团阵战,于山地、河谷、林地等复杂地形下的斥候小队侦察、接敌、迂回、歼敌之战术配合,演练似有不足,河西地貌多变,吐蕃人多擅游击,此类小股接触频繁,若处置不当,易损折精锐,亦影响大军侧翼安全。”

他的见解谈不上石破天惊,没有涉及战略层面,却精准地点中了某些日常训练中容易被忽视,却又切实影响战斗力的细节。

其角度之专业,分析之务实,完全不像一个仅凭勇力上位的老兵,倒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

这让在座几位原本面带轻蔑的将领,神色不由得认真了几分,甚至有人微微颔首。

王忠嗣静静听完,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和了些许。

“李副使所见,颇为细致,切中要害,边军训练,确需因地制宜,与时俱进,不可拘泥成法。”

“你所言烽燧预警衔接,与复杂地形小队战术诸项,本帅会着人仔细研讨,酌情改进。”

他肯定了李骁的观察力,展现了名将的胸襟,但也仅此而已。

召见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却暗潮汹涌的氛围中结束。

王忠嗣没有再多言,给了李骁一个新的差事。

“参与督导河西军械核查与屯田事宜。”

这显然是个闲差,军械核查有专司官吏,屯田更有田曹管理,所谓“参与督导”。

更像是一种安置,将其放在一个看似重要,实则边缘,易于监控的位置上。

李骁坦然领命,没有丝毫异议。

他知道,在目前的情势下,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也需要这个立足点,需要时间。

退出节堂,走出那令人压抑的威压范围,李骁才感觉后背的衣衫似乎被冷汗微微浸湿。

与王忠嗣的第一次正面交锋,看似平和,实则凶险,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森严的节度使府,心中明白,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