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骁的目光,冰冷的缓缓扫过这一张张被铁甲半掩,写满了惊惶的脸。
他看到了孙二狗眼中的决死之意,看到了老蔫巴拄着长矛,因恐惧而微微发抖的身体,看到了那些新补入的悍卒眼中闪烁的犹疑和狠厉,更看到了大多数人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本能恐惧。
沉默。
只有风声呜咽。
李骁忽然动了。
他没有咆哮,没有激昂的陈词。
他只是猛地抬起右手,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所有的骚动和低语瞬间消失!
死寂!
比之前更沉重的死寂!
只有风掠过甲片缝隙的呜咽。
李骁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嘶吼,而是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如同砂砾在冻土上摩擦,一字一句,清晰地砸进每一个士兵的耳朵。
“看看我!”
他指着自己,声音不高,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戈壁滩,三个刺客,想拿我李骁的命,换王氏的赏钱,这一刀。”
“差点要了我的命!”
“谷中,敌人的刀,想把我劈成两半,这一刀。”
“差点将我一刀两半!!”
“还有那三支弩箭!”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同燃烧的冰,扫过众人。
“若不是独眼老兵,老子现在,骨头都该烂了!”
他顿了顿,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惨烈。
“怕死吗?老子也怕!”
这赤裸的承认,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士兵们的心头!
连那些最桀骜的悍卒都愣住了。
队正…也怕死?
“谁他娘的不怕死?!”
李骁的声音在寒风中激荡。
“是人,就怕死!怕被刀砍,怕被箭射穿,怕倒在冰天雪地里,肠子流出来,慢慢冻硬,怕家里等着的老娘,再也等不到儿子回去!”
他话语中的惨烈画面,让士兵们脸色更加惨白,仿佛看到了自己可能的结局。
“但是!”
李骁猛地踏前一步,手指指向东南天际那几道绝望升腾的灰黑狼烟,声音如同出鞘的刀锋,骤然变得无比凌厉。
“看看那烟!看看那火!”
“吐蕃狗的刀,已经架在断刃崖兄弟的脖子上了,他们的弯刀,砍断的不只是守燧兄弟的骨头。”
“他们想砍断的,是河西的脊梁,是凉州的门户,是他们身后,千里沃野上,那些种地的老汉,纺纱的婆娘,还有那些……光着屁股,追着鸡鸭跑的娃娃!”
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炬火,扫过每一张铁甲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