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的推荐果然起了作用。三日后,林清辞便被调离了那个破败的底层据点,前往位于江左盟核心区域之一的“文书阁”报到。
文书阁并非江左盟总部,而是设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山谷中,负责保管、整理盟内历年来的卷宗、档案、往来文书以及部分不太紧要的情报副本。此地守卫不算森严,但规矩颇多,等闲弟子不得随意进出。
负责管理文书阁的孙执事,是个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身形干瘦的老者,戴着副老花镜,总是埋首于故纸堆中,对人对事都透着一股陈腐的刻板气息。他上下打量了林清辞几眼,尤其在她那双因长期劳作略显粗糙、但指节分明的手上停留片刻,又验看了赵五的推荐信和她的身份木牌,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常年不与人多言的沙哑:
“蔺清?既然赵五推荐你来,想必是认得几个字,也有些耐心。我这儿没什么大事,就是与这些死物打交道,最要紧的是细心、安静,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明白吗?”
“奴婢明白,定当谨守本分。”林清辞垂首应道,姿态放得极低。
孙执事似乎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点了点头,指派了一个叫芸娘的中年妇人带她熟悉环境。
芸娘是文书阁的老人,面容和善,话不多,但做事利落。她领着林清辞穿过一排排高及屋顶、散发着陈旧墨香和淡淡霉味的木质书架,介绍着各个区域的分类:“这边是各地分舵每年的例报,那边是往来的普通商旅文书,最里面那几排,是些陈年旧案和已归档的情报摘要,没什么人看,但也要定期清扫除尘……”
文书阁占地颇大,藏书卷帙浩繁,虽非机要核心,但若细细梳理,未必不能从这些看似寻常的记载中,拼凑出江左盟的发展脉络、人员构成、势力范围,甚至是一些被刻意淡化处理的隐秘。
林清辞被分配的工作,主要是协助芸娘整理和抄录一些年代久远、字迹模糊或纸张破损的旧卷宗。这工作枯燥繁琐,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一定的文字功底,正好符合她目前“识字、细心”的人设。
她安之若素,每日早早来到文书阁,清扫、整理、研墨、抄录,一丝不苟。她刻意控制着抄录的速度和字迹,使其显得工整清秀,但又不过于惊艳,符合一个略有基础、经过训练的女子的水平。闲暇时,她也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绝不四处张望,更不与其他杂役或低阶弟子攀谈。
这种沉稳低调的表现,让原本对她这个“空降”人员有些微词的芸娘和孙执事,渐渐放下了戒心。
然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林清辞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快速而高效地过滤着经过她手的每一份卷宗。她的记忆力远超常人,虽受规则压制,但过目不忘的本领仍在。那些枯燥的数字、地名、人名、事件,如同碎片般被她摄入脑中,悄然构建着关于江左盟,乃至整个大梁江湖与朝堂的认知图谱。
她尤其留意那些标注为“已结案”或“归档”的旧卷宗。其中,关于十二年前“赤焰军”逆案的记载,几乎是一片空白,仅有寥寥几笔带过,语焉不详,显然是被刻意抹去或封存。但与之相关的,一些关于当年与赤焰军有过往来、之后或被贬黜、或神秘消失的将领、官员的零星记录,却散落在不同的卷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