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康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吐出一个字都带着气力不济的颤抖,却死死攥着柳老的手腕,像是抓住了浮木,不肯松开。
“那个穿黑外套的人……个子不高,肩膀有点塌……我看不清脸,只记得他弯腰换药时,袖口蹭到了床头柜,掉下来点东西……当时我眼皮重得睁不开,只瞥见那东西是圆的,红乎乎的……”
“是这个吗?”程砚秦将锡箔纸递到林业康面前。
林业康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急促地点头:“对!就是这个颜色!当时掉在地上的,好像就是这个东西!”
染清端着汤碗的手紧了紧,眉头拧成结:“这锡箔纸看着像糖果包装,难道那个神秘人是个孩子?可孩子怎么会帮林家景换药投毒?”
“不一定是孩子,但肯定和‘孩子’有关。”
程砚秦将锡箔纸装进证物袋,目光重新落回药瓶上的颜料印记,
“这种进口水彩颜料,国内只有一家授权经销商,而且只供给高端私立幼儿园和艺术培训机构使用者几乎都是学龄前儿童。”
他顿了顿,看向柳老,“柳老,你再仔细想想,昨天接电话时,除了‘情况紧急’的语气,有没有听到别的声音?比如……孩子的哭闹声,或者玩具声响?”
柳老闭着眼沉思片刻,突然睁开眼,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有!当时电话那头背景很吵,好像有个小孩在哼歌,调子很轻快,像是幼儿园教的儿歌!
我当时以为是错觉,又忙着担心林先生的安危,就没在意!”
线索瞬间串联起来,病房里的气氛再次凝重。
染清忍不住开口:“这么说,那个打电话的人,身边带着一个用这种水彩颜料的孩子?可他和林家景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林家景做这种掉脑袋的事?”
程砚秦没有接话,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冷静沉稳。
“立刻查两件事:第一,查第一医院住院部昨天下午两点到四点的监控,重点看三楼VIp病房走廊、电梯口,找穿黑色外套、肩膀微塌、身边带孩子的人,
第二,联系国内那家进口水彩颜料经销商,调取最近三个月的客户名单,尤其是本市的幼儿园和培训机构,把名单发我。”
挂了电话,他转头看向林业康,放缓了语气:“林先生,你再想想,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谁家里有学龄前的孩子,而且和林家景走得比较近?或者……和你有过节,可能借着林家景的手害你?”
林业康靠在床头,闭上眼睛仔细回想,脸色时而舒展时而紧绷。
过了许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我执掌公司这么多年,得罪的人不少,可要说和家景交好、还带着孩子的……我一时想不起来。家景这孩子,性子孤僻,除了工作上的人,没什么私交……”
话没说完,他突然咳嗽起来,脸色涨得通红。柳老连忙帮他顺气,又让染清把醒脾汤递过来:“先喝口汤缓一缓,身体要紧,剩下的事慢慢想。”
林业康喝了两口温热的汤,气息渐渐平稳,眼神却变得黯淡:“其实……我知道家景心里怨我。
他从小就想接我的班,可我总觉得他性子太急,做事不计后果,怕他把公司毁了,所以一直没松口放权……”
他苦笑一声,眼角泛起泪光,“我这次病倒,确实是为了给他擦屁股,他上个月和合作方签合同,为了抢工期,私自改了原材料规格,对方发现后要解约,还扬言要告我们违约。
我为了稳住局面,连续三天没合眼,找关系、谈赔偿,最后硬是把事情压了下来,可身体也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