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指尖还压着那片小指骨,掌心的“血契重启”图腾仿佛烙进皮肉。她没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可玄铁镯内侧忽然一烫,不是滚热,而是像被火苗舔了一下又收回。她猛地回神,将骨头收进暗格,动作利落。
金针、锈粉、碎玉珏、纽扣——四样东西并排摆在袖袋口,她只取了金针,捏在手里试了试分量。乌黑无光,却沉得不像凡铁。她盯着针尾的沈家军徽,刀刻狼首纹路清晰,像是昨日才打出来的一样。
陆沉靠在墙边,手一直没离开枪柄。他看着她,眼神有点飘,像是还在想那截刻着“归微”的木枝。
沈知微咬破指尖,血珠刚冒出来就往下坠。她把金针横过来,让血顺着针身滑到尖端。血没散,也没滴,就这么悬着,像被什么东西吸住。
她屏气,用针尖轻轻碰了碰碎玉珏的断面。
玉面先是颤了一下,接着泛起一层水波似的纹路。血渗进去,字迹从裂痕里爬出来,歪歪扭扭,却是北狄古文:“圣女骨灰在先帝棺中”。
她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细看,门就被推开了。
裴琰站在门口,拂尘搭在肩上,袍角沾了点夜露。他目光一扫,落在她手上,又移到玉珏上,嘴角慢慢扬起来:“这块玉,昨夜子时我在御药房见过。”
沈知微不动,手却悄悄把玉珏往袖袋深处塞了塞。
“摄政王亲自交给太医令,说是‘镇蛊之器’。”裴琰往前走了一步,鞋底在青砖上碾出轻微声响,“你说巧不巧,我今早巡到掖庭,就听见有人说,司衣局这边半夜有火光。”
他停在桌前,指尖点了点桌面:“你一个杂役婢女,哪来的金针?哪来的玉珏?又怎么会用北狄秘文显影?”
沈知微垂眼:“掌印大人说得热闹,可我没听懂。这玉是我在炉灰里捡的,针也是炉子里出来的。至于字……许是烧糊了眼花吧。”
裴琰笑了下,笑声很短:“眼花?那你刚才滴的是谁的血?”
她抬眼看他:“我的。”
“你的血能唤醒北狄圣物?”他俯身,声音压低,“沈知微,你当我是瞎的?”
屋里静了一瞬。
陆沉从窗边移了过来,站到她身侧半步远。他没说话,但手已经按在了枪杆上。
裴琰瞥他一眼,又转回来:“你知道这玉是谁的吗?萧景珩贴身带了三年,从不离身。他娘死那年,他亲手把它摔成两半,一半烧了祭人,一半藏进锦囊。”
沈知微喉咙发紧。
“现在它出现在你手里。”裴琰冷笑,“你还拿血去试它。你是真不知,还是装傻?”
她没答,只是慢慢把金针收回袖中。银针滑到指间,随时能甩出去。
裴琰忽然伸手,要去抓她手腕。
她侧身躲开,袖袋里的玉珏撞到桌角,发出一声轻响。
就在这时,窗外三道寒光破风而来,直取裴琰咽喉。
第一镖被沈知微甩出的银针击偏,擦着他耳侧飞过,钉进门框;第二镖陆沉用枪尖挑落,铛地弹到地上;第三镖角度刁钻,已快贴上裴琰颈侧,却被沈知微反手抽出腰间布带,卷住镖尾硬生生拽偏。
毒镖砸在墙上,尾羽嗡嗡震颤。
裴琰站着没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缓缓抬手,从地上拾起一枚落地的毒镖,凑近鼻端闻了闻,然后看向沈知微:“北狄孔雀胆,三年陈,加了蟾酥提效。”
他顿了顿,嘴角又扬起来:“这种毒,全宫上下只有两个人会配——一个是百毒教的老鬼,另一个……是你娘。”
沈知微脸色没变,手却攥紧了布带。
“她当年被逐出宫,临走前偷走了一整匣药方。”裴琰把毒镖翻了个面,指着底部一道细痕,“你看这刻痕,是她独有的标记,像个小钩。和你在冷院灶台底下烧掉的那张纸,一模一样。”
陆沉突然开口:“你查她那么多年,就是为了说这个?”
裴琰不看他,只盯着沈知微:“我不是查她。我是等她。等她碰这块玉,等她滴血,等她把秘密亮出来。”
沈知微终于开口:“那你现在看到了,想怎样?”
“我想知道。”他把毒镖夹在两指之间,“是谁派你来的?是萧景珩,还是太后?你们到底想挖出什么?”
“没人派我。”她说,“我只是想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
“那你找错地方了。”裴琰冷笑,“你以为这些旧物是线索?它们是陷阱。每一件出现,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他话音刚落,屋外檐角传来一声极轻的摩擦声,像是有人踩到了瓦片边缘。
陆沉瞬间转身,枪尖指向窗户。
沈知微却没动。她低头看了眼袖袋,玉珏还在,但表面那行字已经淡了,只剩一点模糊痕迹。
“你既然知道这玉是镇蛊用的。”她抬头,“那你应该也知道,它镇的是什么。”
裴琰眯起眼:“你说什么?”
“情人蛊。”她一字一顿,“朱砂混血写的奏折,寅时咳血的王爷,还有他怀里那根珍珠簪——你以为他真是为了念旧?那是引蛊入体的媒介。”
裴琰脸色变了。
“你胡说什么!”他声音陡然拔高,“萧景珩是大胤摄政,怎么可能养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