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神陨日出(2 / 2)

苏晚的身影骤然加速,化作一道银灰色的残影!瞬间欺近!没有言语,没有任何缓冲,凝聚了所有惊涛骇浪般情绪的一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傅司寒完好的右肩!

砰!

沉重的闷响!力道之大,让傅司寒整个人向后重重撞在扭曲变形的舱门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似乎又凹陷下去一块。

“咳!”傅司寒被打得闷哼一声,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右肩瞬间麻木,但他硬是咬着牙没倒下去,反而靠着门板,咧开嘴,露出被蓝色血丝沾染的牙齿,笑得更加灿烂,甚至带着一丝……欣慰?

“嘶…见面礼…真热情……”他抽着气,断断续续地说,眼神却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苏晚。

苏晚一拳之后并未收手。她猛地揪住他破烂的作战服前襟,用力将他从门板上扯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硝烟味、血腥味、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属于他蓝血的奇异冷香。她银色的瞳孔如同极地寒冰,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好玩吗?”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剧烈的颤抖,“用你的命…演一场惊天动地的戏?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给你立碑?” 揪住他衣襟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胸口的皮肉里。心脏中的源石剧烈搏动,将一股滚烫的洪流泵向四肢百骸,那是属于他的力量,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比的愤怒和…委屈。

傅司寒低头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强忍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水光(即使被怒火覆盖),心口像是被最柔软又最尖锐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疲惫。

“不好玩。”他哑声回答,声音低沉而真诚,抬起还能动的右手,试图去碰触她紧攥着自己衣襟的手,动作缓慢而带着安抚的意味,“晚晚,一点…都不好玩。” 他微微喘息着,额头的冷汗混着血污滑落,“太阳…里面…真他妈的烫…时间乱流…比组织的地狱训练营…还刺激一万倍…骨头断了…好几根…” 他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眼睛。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苏晚低吼出来,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为什么还要回来?!既然选择了当英雄,就给我死得彻底一点啊!傅司寒!”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嘶喊出来的,积压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揪住他衣襟的手猛地用力,似乎想将他摇醒,又像是想将他彻底推开。

傅司寒任由她摇晃着,身体虚弱地晃了晃,却用那只完好的右手,坚定而缓慢地覆上了她紧攥着自己衣襟的手背。他的手很冰,带着血污和油渍,掌心却有着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温度和力量。

“因为…”他直视着她翻涌的银瞳,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认真,“墓碑太冷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地狱也太吵了。”他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眼神却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锁住她惊愕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还是…待在你身边…比较暖和。”

他微微倾身,不顾全身伤口的抗议,无视她揪着自己衣襟的力道,用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冰冷的皮肤相触,传递着彼此激烈的心跳和劫后余生的战栗。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鼻尖,带着血腥气和一种独属于他的、生死边缘滚过一遭的凛冽气息。

“而且,”他抵着她的额,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后怕,“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执拗,“我不放心。”

苏晚所有的动作、所有的质问、所有的愤怒,都在他抵上她额头的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他冰凉的皮肤,他沉重的呼吸,他话语里那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失而复得的庆幸,像一盆冰水混杂着岩浆,兜头浇下。揪住他衣襟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源石在她心脏中搏动的节奏,诡异地与他微弱的心跳开始共振。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冰冷的风卷过两人相抵的额间,吹动他染血的碎发,拂过她冰冷的银瞳。

就在这死寂的、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的几秒钟里——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庞大、更加令人窒息的“存在感”,无声无息地降临了。

它不是声音,不是光影,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如同无形的巨手骤然攥紧了心脏,让呼吸都为之一滞。冰原上弥漫的硝烟和尘埃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不动。

傅司寒覆在苏晚手背上的手指猛地一僵!他抵着苏晚额头的动作瞬间凝固,脸上那点虚弱但真实的温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野兽般的警觉。他猛地抬起头,动作快得牵动了伤口,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脸色更加惨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锐利如出鞘的刀锋,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死死盯向苏晚的身后——那片看似空无一物、刚刚被朝阳染上金边的、澄澈如洗的苍穹!

苏晚的心跳也在同一时刻漏跳了一拍!源石在她胸腔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刺痛和嗡鸣,仿佛在疯狂地拉响最高级别的警报!一股源自基因深处的、混合着恐惧与巨大威胁感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遍全身!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于意识,猛地顺着傅司寒的视线方向,骤然转身!

她的动作带起一阵疾风。

然后,她的整个世界,都在转身的瞬间,陷入了彻底的、冰冷的死寂。

瞳孔,在万分之一秒内,收缩到了极致。

映入她那双银色眼瞳的,不再是初升的朝阳,不再是空旷的冰原,不再是冒烟的战舰残骸。

是战舰那扇严重扭曲变形、布满蛛网状裂纹的舷窗。

舷窗的强化玻璃,如同一面巨大而破碎的镜子。此刻,在这面破碎的镜子里,清晰地倒映着她自己瞬间失去血色的、惊愕到极致的脸。

然而,这惊愕的脸庞,并非画面的主角。

在她倒影的身后,在那片本该是蔚蓝天空的位置——

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冰冷森严的星际战舰,如同从深空墓穴中爬出的金属巨兽群,沉默地悬浮着,填满了整片天空!

它们庞大到令人绝望的舰体,结构狰狞而充满非人异质的美感,通体覆盖着某种吸收光线的哑光黑色金属,边缘勾勒着流动的、不祥的暗紫色能量纹路。这些纹路并非装饰,它们如同呼吸般明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舰首并非传统的流线型,而是如同巨大的、弯曲的金属十字架,尖锐的顶端闪烁着蓄势待发的、刺目的猩红光芒——正是双蛇图腾最核心的抽象形态!无数艘这样的战舰,层层叠叠,排列成覆盖了整个世野的、无边无际的阵列,如同悬停在人类文明头顶的、冰冷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它们无声无息,没有引擎的轰鸣,没有信号的闪烁,只有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毁灭性的存在感。

这些战舰组成的庞大阴影,冰冷地投射在下方广袤的冰原上,也将苏晚和她身后倚着破门的傅司寒,彻底笼罩其中。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冰原。连风声都仿佛被这遮天蔽日的金属巨兽群吸走了。时间被冻结,空间被压缩。苏晚僵立在原地,银色的瞳孔里只剩下舷窗倒影中那片无穷无尽的、代表着绝对毁灭力量的冰冷舰群。源石在她心脏中疯狂搏动,每一次收缩都带来尖锐的刺痛,与那庞大舰队散发出的无形威压激烈对抗,仿佛在无声地尖叫着同一个词:**敌人**!

傅司寒靠在扭曲的舱门上,破碎的作战服被冷汗和血渍浸透。他同样仰望着那片遮蔽了初生朝阳的死亡阴影,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和深入骨髓的凝重。然而,在那凝重的深处,却燃烧着一簇绝不屈服的幽暗火焰。他断裂的左臂无力地垂着,完好的右手却缓缓地、极其坚定地抬了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扣住了苏晚垂在身侧、冰冷僵硬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暖流,顺着他的指尖,穿透了她被恐惧和威压冻僵的神经。

苏晚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和暖意激得浑身一颤,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几乎要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那力道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和不容拒绝的意味,将她的手腕牢牢锁住。

傅司寒没有看她。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着天空中那片冰冷的金属洪流,下颌线绷紧如刀锋。额角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再次渗出血珠,混着冷汗滑落,他却浑然不觉。扣住她手腕的手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传递的却并非疼痛,而是一种近乎决绝的、生死与共的支撑。

“别怕…” 嘶哑到极点的声音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奇异的镇定,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他微微侧过头,染血的碎发下,那双深邃的眼眸终于转向她,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却又沉淀着一种历经无数次死亡才磨砺出的、近乎冷酷的清醒。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用只有她能看清的唇语,一字一顿地传递着比钢铁更坚硬的意志:

“这次,一起。”

苏晚银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手腕上传来的、属于他的、带着伤痕累累却依旧滚烫的温度,和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像一道电流瞬间贯通了她被恐惧冻结的四肢百骸。心脏中的源石嗡鸣着,不再仅仅是刺痛和警报,一股源自基因深处、属于“流浪者文明继承者”的、沉睡的野性与力量,被这极致的威胁和身边男人孤注一掷的宣言同时点燃!

她反手,更用力地、死死地回握住了傅司寒的手!十指冰冷,却带着同样决绝的力量,狠狠扣入他染血的指缝!

力量在两只交握的、伤痕累累的手中无声传递、交融。源石的幽蓝光芒透过她的皮肤隐隐透出,而傅司寒伤口渗出的、带着外星基因的蓝色血液,也仿佛受到牵引,散发出微弱却同步的荧光。两人并肩而立,站在摇摇欲坠的蛇形战舰残骸前,渺小的身影被头顶无穷无尽的星际舰队投下的巨大阴影彻底吞没。

渺小如尘埃,却站得笔直如标枪。

苏晚缓缓抬起另一只手,不是指向天空的舰队,而是猛地按在了自己剧烈搏动的左胸口——源石所在的位置。银色的瞳孔深处,冰冷的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混杂着暴戾与绝对冷静的、弑神者的光芒。她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刃,穿透战舰舷窗的裂纹,刺向那片沉默的、代表毁灭的星空。

冰原之上,两人交握的手如同焊死在一起的武器。残破的蛇形战舰在他们身后无声地燃烧着余烬,如同文明火种最后倔强的余晖。而在地球摇篮清澈的晨光与冰冷深空投下的巨大阴影交界处——

神已陨落。

新的战争,于日出之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