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神陨日出(1 / 2)

晨光刺破云层,将冰原染成熔金。苏晚跪坐在黑色玄武岩墓碑前,指尖划过碑面深刻的名字——傅司寒。冻土吸走了她掌心的温度,却吸不走记忆里他胸膛最后的震颤。

“你说地狱客满就回来,”她对着墓碑低语,声音被寒风撕碎,“骗子。”

墓碑冰冷地沉默着,碑文在曦光中清晰如刀刻:

> 傅司寒

> 1999-2025

> 弑神者·共犯·我的恒星

二十四小时前,她亲眼看着他的战舰化作太阳表面一朵转瞬即逝的金色焰花。他戴着那卷被她撕得粉碎的投降书——人类文明最荒诞的生日礼物——代替她撞向了恒星核心。耀斑吞噬一切的瞬间,她视网膜上还残留着他嘴角微扬的弧度和那句穿透爆炸轰鸣的“礼物别拒收”。

现在,只有这块碑证明他曾存在过。以及她胸腔里那颗不属于她的心脏,因融合了源石而持续搏动,每一次收缩都泛起幽蓝的微光,皮肤下若隐若现的外星符文像活物般游走。

她摊开左手,凝视着腕间那道凝固的烙印——00:00:01。灭世倒计时最终停在了这个数字上,与他停止的心跳完美同步。组织首脑临死前的狂笑在她脑中回响:“看看你左手脉搏!”原来那不是诅咒,是绑定的证明。他吞下的微型炸弹,成了锁死灭世程序的最后一道闸。

“你总是这样,”她将额头抵上冰冷的碑石,汲取那并不存在的暖意,“把选择权硬塞给我,然后自己跳进深渊。” 她想起熔炉旁他割开两人手腕,混血滴入核熔炉时爆发的未知能量波动;想起他晶体化身体裂痕中渗出的蓝色血液;想起月表之下那艘巨大的蛇形战舰宣告她为“流浪者文明继承者”。层层叠叠的谜团,随着他的消失,沉入永恒的黑暗。

风卷起细雪,发出呜咽般的哨音。她闭上眼,试图在风中捕捉一丝属于他的气息,却只闻到冰原的凛冽与尘埃的枯寂。他最后的礼物——这个被他强行保下来的、让他付出生命代价的世界——正沐浴在初生的阳光下。讽刺的是,她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碑文,指腹下传来极其细微的、不属于岩石的震动感。她猛地睁开眼,银瞳瞬间收缩聚焦。

碑文在动。

确切地说,是构成碑文的物质在流动、重组。深深刻入石中的“1999-2025”数字,像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细小的石屑无声剥落。紧接着,新的笔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凝结。

几秒钟后,原本冰冷的墓志铭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飞扬跋扈、带着那人独有腔调的字迹:

>逗你的,共犯。

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里的源石猛地一缩,爆发出灼热的蓝光,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她甚至能“听”到那蓝光在她血管里发出低沉嗡鸣,仿佛在与什么遥远的存在共鸣。

“不可能…” 她低喃,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理智告诉她这是幻觉,是过度悲伤与源石能量共同编织的幻梦。但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她猛地站起,动作带起的风卷起脚边的积雪。

就在这时——

头顶的天空被撕裂了。

并非比喻。一道扭曲的、闪烁着不稳定蓝紫色电弧的空间裂缝,如同天神粗暴撕开的伤疤,横亘在刚刚被朝阳染成玫瑰金的苍穹之上。裂缝内部是令人心悸的绝对黑暗与狂暴的能量湍流。紧接着,一个巨大而狰狞的金属造物,裹挟着空间碎片与逸散的离子火焰,艰难地、摇摇欲坠地从裂缝中挤了出来!

正是那艘本应葬身太阳核心的蛇形战舰!

但它已面目全非。原本流线型、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舰体,此刻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巨大创口。右舷引擎彻底消失,只留下扭曲撕裂的金属断口,断口边缘的金属呈现出被极致高温熔融后又急速冷却的琉璃态。左引擎仅剩的一小部分喷口,喷射出的不再是幽蓝稳定的离子流,而是断断续续、夹杂着诡异蓝色液滴(傅司寒的蓝血?)和电火花的暗淡光芒,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舰身遍布撞击坑和能量武器灼烧的焦黑痕迹,几处装甲板甚至被彻底掀开,裸露出内部闪烁着电火花的复杂管线结构。一块焦黑卷曲、依稀能辨认出纸张烧灼边缘的残骸,死死嵌在舰桥下方最显眼的装甲接缝处——那是投降文书的碎片,他冲入太阳前戴着的“生日礼物”。

战舰的姿态狼狈不堪,如同醉汉般在空中剧烈颠簸、旋转着,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朝着冰原狠狠砸落!

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撼动了整片冰原!巨大的舰体砸在距离苏晚墓碑不到三百米的地方,掀起数十米高的、混杂着冰雪与冻土的巨浪!冲击波将苏晚狠狠掀飞出去,又在半空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柔和地托住,稳稳放回地面。是源石的力量。她甚至没有拍去身上的雪尘,银瞳死死锁住那艘冒着滚滚浓烟、深深嵌入冰层的残骸。

烟尘弥漫,遮挡视线。

死寂。只有战舰残骸内部金属冷却收缩的“噼啪”声,以及引擎残余部分不甘的“嘶嘶”漏气声,在空旷的冰原上回荡,更添几分不祥。

时间仿佛凝固了。苏晚全身的肌肉紧绷如弓弦,左手下意识按在腰间(那里曾别着他送她的战术匕首),右手掌心,代表灭世倒计时终点的烙印隐隐发烫。源石在她心脏中疯狂搏动,像一面擂响的战鼓,催促着她,又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浓烟被风吹散了一角。

战舰那严重变形、布满裂纹的舱门,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被一股力量从内部缓缓推开。

一只沾满黑色油污和暗沉血渍(那血渍在晨曦下泛着极其细微的蓝光)的手,扣住了扭曲的门框。紧接着,一个高大却异常踉跄的身影,艰难地挤出狭窄的舱门,几乎是滚落在冰冷的雪地上。

是傅司寒。

他还穿着那身破烂不堪的黑色作战服,上面布满了能量灼烧的破洞和撕裂口,露出慢地渗出那种**幽蓝色的血液**,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晕开诡异而妖冶的花。他脸上有数道擦伤,额角一道深深的伤口还在渗血,顺着坚毅的下颌线滑落。最刺目的是他的左臂,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软软垂下,显然已经折断。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全身的伤口,身体痛苦地蜷缩,咳出的血沫溅在雪地上,也带着淡淡的蓝色荧光。他喘息着,用手背狠狠抹去嘴角的血迹,那动作带着熟悉的、不管不顾的狠劲。

然后,他抬起头。

目光穿透弥漫的尘埃和尚未散尽的硝烟,精准地、牢牢地捕捉到了站在墓碑旁的苏晚。

四目相对。

他沾满血污和烟尘的脸上,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扯开一个笑容。那笑容因为疼痛而扭曲,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狂放和……欠揍的得意。牙齿上甚至也沾着蓝色的血丝。

他倚靠着身后那扇还在冒烟的、象征着毁灭与奇迹的破烂舱门,如同倚靠着最华丽的王座。晨光勾勒出他伤痕累累却依旧挺拔如刀削的轮廓,破碎的战舰是他最荒诞的背景板。

嘶哑的、带着剧烈喘息和浓浓血腥气的声音,被寒风裹挟着,清晰地送到苏晚耳边,带着他特有的、玩世不恭却又斩钉截铁的语气:

“地狱……”他又咳了一声,吐出一口带蓝光的血沫,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擦掉,笑容更加灿烂,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生命力,“客满,拒收。”

他顿了顿,喘息稍平,那双深邃的眼眸锁住她,里面翻涌着她无法完全读懂的情绪——疲惫、狂喜、某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以及一种更深沉、更滚烫的东西。

“所以,”他提高了一点声音,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冰原上,清晰无比,“我滚回来了。”

他倚着门框,努力站直那具饱受摧残的身体,尽管左臂无力地垂着,尽管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尽管蓝色的血液还在缓慢渗出。他看着她,眼神专注得像要将她的身影刻进灵魂深处,嘴角勾起一个虚弱却无比张扬的弧度,补完了那句宣告:

“回来娶你,苏晚。”

世界在他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风声、战舰残骸的呻吟声、血液滴落声,仿佛都被无形的屏障隔绝。苏晚站在原地,像一尊被冰封的雕像,唯有那双银色的瞳孔深处,掀起了滔天的巨浪。震惊、狂怒、不敢置信的狂喜、被愚弄的委屈……无数种激烈到足以将她撕裂的情绪,在她眼中疯狂碰撞、爆炸。她看着那个倚在破门边,浑身浴血却笑得像个疯子一样的男人,喉咙像是被滚烫的铅块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傅司寒耐心地等着,嘴角那抹欠揍的笑始终挂着,眼神却一瞬不瞬地锁着她,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

就在这死寂的、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几秒钟里——

苏晚动了。

没有预想中的扑过去,也没有愤怒的质问。她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踩着被战舰坠毁冲击得坑洼不平的冰雪,朝他走去。银瞳里翻涌的情绪风暴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某种压抑到极点的危险光芒。她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像踩在傅司寒的心跳上。

距离在缩短。十米。五米。三米。

傅司寒脸上的笑容依旧,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预感到什么。

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