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福根酒馆内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凯德轻手轻脚地将自己的皮质大衣盖在安琪儿身上,机械师姑娘的睫毛在睡梦中微微颤动,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她的机械左眼已经进入休眠状态,金属部件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蓝光。
转头望去,爆爆像只树袋熊般整个挂在蔚身上,小脸埋在姐姐颈窝里。蔚的手臂紧紧环着妹妹,连睡梦中都保持着保护的姿态——这个很讨厌肢体接触的姑娘,此刻却将爆爆搂得那样紧,仿佛要把这些年缺失的拥抱都补回来。凯德不禁莞尔,想起几小时前蔚红着脸拒绝同睡,最后却被爆爆水汪汪的大眼睛打败的模样。
酒馆另一侧的景象就没这么温馨了。卡洛斯一条腿压在林奇肚子上,后者则把胳膊横在卡洛斯脸上,两人扭曲的睡姿活像一场失败的柔术表演。本索庞大的身躯成了天然的床铺,艾克枕着他的肚子,麦罗和克莱格蜷缩在他腿边,活像三只依偎着熊崽。托比抱着空酒桶喃喃梦呓,时不时发出\"再来一杯\"的傻笑。
凯德轻笑着摇头,推开通往天台的老旧铁门。夜风裹挟着祖安特有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他微醺的酒意。果然,两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天台边缘——范德尔铁塔般的身躯投下厚重的阴影,马库斯笔挺的站姿仍带着执法官的影子。
\"...你真甘心就这么辞职?\"范德尔的声音混着夜风传来,\"那些规矩,那些正义...\"
马库斯嗤笑一声,月光照亮他半边脸庞:\"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追着通缉令跑的疯子?\"他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我答应过艾丽莎,等结束雷恩的案子就回家。\"这句话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
凯德适时地鼓掌走近,铁靴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令人敬佩的选择,执法官先生。\"
马库斯转身时,制服下摆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别高兴太早,\"他指了指凯德,\"我的继任者格雷森可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说罢摆摆手,踩着军人的步伐离开了天台。
现在只剩下凯德和范德尔。夜风卷起炼金废气的薄雾,在两人脚下流动。范德尔突然一拳砸在栏杆上,震得锈屑簌簌落下。
\"我要重建祖安。\"这句话不像宣言,倒像某种誓言,\"不是靠铁拳,而是真正的秩序。\"他转向凯德,伤痕累累的脸上写满坚定:\"我需要你。\"
远处,一艘飞艇掠过双城之间的峡谷,探照灯在云层中划出飘忽的光带。凯德望着那束光,想起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站在高处,只不过那时心里只有仇恨。
\"老家伙,\"他忽然笑了,\"你以为我大半夜上来是看星星的?\"
范德尔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笑声。这笑声惊动了屋檐下的机械蝙蝠,它们扑棱棱地飞向夜空,翅膀切割月光的声响与笑声交织在一起。
当笑声平息,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皮尔特沃夫的方向。那些闪耀的塔楼像一把把利剑插在峡谷对面,而他们脚下这片土地——肮脏、混乱,却充满生机的祖安——正在夜色中静静呼吸。
\"明天开始,\"范德尔的声音变得低沉,\"我们要面对的不仅是废墟。\"
凯德的手按在刀柄上,感受着皮革缠绕的纹路:\"正好,有些账该清算了。\"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酒馆斑驳的外墙上。在那里,一个崭新的涂鸦正在成形——那是艾克趁大家醉酒时偷偷喷绘的,一只从废墟中跃起的狼,与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
夜风渐凉,凯德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天台的铁栏杆,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望着远处炼金工厂闪烁的警示灯,突然开口:\"范德尔,你认识希尔科吗?\"
这个名字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刺破了夜的宁静。凯德敏锐地注意到范德尔宽厚的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双常年握拳的大手也骤然收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但很快,这位黑巷之王就恢复了常态,只是呼吸变得略微粗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