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石壁上的裂缝漏进一线月光,将寒刃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握着晶化匕首的手在发抖,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苏晚竹……是你害我爹死在荒星的自爆里!是你!”
苏晚竹抱着陆昭的手紧了紧。
她晶化的左眼自动捕捉着寒刃的每一丝肌肉颤动——对方手腕微沉,刀锋正对准她咽喉;后槽牙咬得死紧,呼吸频率比正常快三倍,是急于复仇的躁乱。
这是荒星流民搏命时的典型状态,她太熟悉了。
“昭。”她低头轻唤,指尖抚过陆昭额角未干的血渍。
他闭着的眼睫颤了颤,染血的手指勉强勾住她衣角,像只受伤的兽在确认同伴的存在。
苏晚竹喉间发涩,却在寒刃扑过来的瞬间,将陆昭往石墙凹陷处又推了半寸。
晶化匕首带起的冷风擦过耳际时,她甚至能看清刀刃上凝结的淡蓝晶簇——那是玄夜阵营特有的辐射结晶,沾到皮肤就会腐蚀。
但她没躲。
丧失痛觉的躯体像块烧红的铁,她感觉不到刀尖刺入胸口的刺痛,只看见寒刃因得逞而扭曲的脸:“去死!”
鲜血顺着刀尖涌出,在月夜里泛着暗紫。
苏晚竹的身体重重砸在青石板上,晶化的左眼缓缓闭上,指尖却悄悄抠进掌心。
这是荒星流民的假死术:先让对手以为得手,再趁其放松时反制——前提是,对方足够自负,会凑近查看“尸体”。
寒刃的皮靴碾过她的手背。
苏晚竹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轻响,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装得倒像。”寒刃蹲下来,染血的匕首抵住她下颌,“我爹被玄夜当棋子炸死时,也是这样睁着眼……”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匕首滑落,颤抖的手按上苏晚竹颈侧——那里本该跳动的脉搏,此刻静得像荒星的死湖。
“死了?”寒刃踉跄着后退半步,晶化匕首当啷落地。
月光照亮她脸上的泪痕,却照不亮她眼底翻涌的癫狂,“死了好,死了好……”她突然跪下来,指甲掐进苏晚竹肩膀,“你该和我爹一起死在荒星的!你凭什么活着回来!凭什么——”
苏晚竹的左手在石缝里蹭过。
她早就在掌心藏了荒星毒藤的汁液,混着自己的血,此刻正顺着被寒刃指甲划破的伤口,一滴一滴渗进对方手腕。
那是她在荒星黑市用半块压缩饼干换的配方,专克晶化核心——寒刃体内还带着她爹自爆时残留的晶核,这毒,能顺着晶化脉络啃噬她的命。
“你、你在笑?”寒刃突然顿住。
她盯着苏晚竹的脸,那张本该苍白如纸的脸上,竟扬起一抹极淡的笑。
陆昭的咳嗽声从她身后传来。
寒刃猛地转头,正看见他撑着石壁坐起来,晶化剥落的手臂上还滴着血,却硬是从怀里摸出块糖——是方才那半块沾血的桂花糖。
“阿竹最怕疼。”他声音沙哑,却带着股说不出的笃定,“她要是真死了……”他将糖纸慢慢展开,“怎么会把糖留给我?”
寒刃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这才发现苏晚竹的左手不知何时扣住了她的脉门,掌心有道细不可察的血痕。
而她刚才掐苏晚竹肩膀时,那血痕正好蹭过她手腕上的晶化纹路——淡蓝的晶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像被泼了墨的蛛网,顺着血管往手臂蔓延。
“你、你做了什么——”她惊声尖叫,踉跄着往后退,撞翻了祭坛边的青铜灯台。
火焰噼啪作响,将她扭曲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苏晚竹缓缓睁眼。
晶化的左眼亮起细碎的金芒,映着胸口的血,像朵开在地狱里的花。
她撑着石壁坐起来,扯下腰间的帕子按在伤口上——血还在流
“我在荒星学的第一件事,”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比晶化匕首更冷,“是让想杀我的人,先靠近我三步。”
寒刃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捂住心口,那里的晶化核心正发出刺目的蓝光,与手腕上的黑痕激烈对抗。
“玄夜大人说过……说过苏家养女是废物……”她踉跄着撞向祭坛门,“他骗我!他骗我——”
陆昭撑着墙走到苏晚竹身边,将半块糖塞进她嘴里。
甜腻的桂花香混着血锈味漫开,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疼吗?”
“不疼。”苏晚竹靠在他怀里,望着寒刃疯狂砸门的背影,“但有人要疼了。”
寒刃的尖叫突然变了调。
她摸着自己的脖子,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串淡金纹路,像被人用刀尖刻上去的星图。
“这、这是……”
苏晚竹笑了。
她在寒刃俯身查看时,用毒血在对方颈侧画下了玄夜的核心坐标——那是她用“永恒感知”捕捉到的,玄夜残魂在晶化核心里的弱点。
“寒刃。”她轻声说,“告诉你的主子……”
寒刃撞开石门的瞬间,回头望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有惊恐,有悔意,还有一丝未及出口的恨意。
“他藏得再深的命门,”苏晚竹摸了摸颈间残留的血痕,“我也能挖出来。”
夜风卷着血腥气灌进祭坛。
陆昭抱紧她,感觉到她胸口的血正透过自己的衣襟,在两人之间洇出朵暗红的花。
他低头吻去她嘴角的血,轻声道:“阿竹,该换药了。”
苏晚竹抬头看他。
他晶化剥落的脸上还沾着血,可眼睛亮得像荒星雪夜里的星。
她突然伸手勾住他脖子,将剩下的半块糖喂进他嘴里:“等解决了玄夜……”
“买十斤糖霜果子。”陆昭接得很快,连糖渣都沾在嘴角,“我记着呢。”
祭坛外传来寒刃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混着她断断续续的哭嚎:“玄夜大人!救我!我的晶核在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