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竹,他说,我疼的时候,你不是都替我挡了吗?
苏晚竹的呼吸一窒。
这是方才他意识崩解前说的话。
她望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突然发现他胸前的晶纹在蠕动,正顺着锁骨往心口蔓延——那是弑主协议的标记。
别过来!她大喊,可陆昭像没听见似的,仍在往前。
他的灰蓝官服沾着血和晶尘,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苏晚竹看着他一步步走进紫光里,看着他的手即将碰到她的毒刃,突然想起记忆幽灵说的话:如果你继续攻击他,王座会彻底掌控你们两人的意识。
而陆昭,此刻正望着她,眼底的光越来越亮,像要燃尽最后一丝残魂。
陆昭的胸口绽开一道血线时,苏晚竹的指尖还凝着毒刃的凉意。
那血珠顺着刀刃滚落,在紫晶地面溅起极小的红点,却像惊雷般劈开她混沌的识海——记忆如潮水倒灌:三日前在密室里,陆昭握着她的手在弑主契约上按血印;昨日他将半块奶糖塞进她掌心时说若我失控,你便用这把刀;方才他意识崩解前,最后一句是,尾音像极了十二岁雪夜背她穿越雪原时,每走一步都要确认的。
你疯了!她的声音带着破音,毒刃当啷坠地,双手颤抖着去捂他胸前的伤口。
陆昭的血透过指缝渗出来,烫得她眼眶发酸,弑主协议要抽干你的魂力!
你会死的!
晚竹。陆昭的手指抚过她沾血的手背,力气轻得像荒星的风,我查过契约密文......他咳了一声,血沫溅在她素色裙角,只有宿主主动引刃,才能触发核心锁死。他抬眼望她,眼底的黑雾正被血色一点点吞噬,你总说要替我挡所有疼......他扯出个极淡的笑,这次换我。
矿道里突然炸开刺目的绿光。
熔岩的身影从晶柱后闪出来,他脖颈挂着的晶核吊坠正迸裂出星芒——那是他用三天三夜在矿脉里埋的毒孢,此刻正顺着王座的通风管道疯狂蔓延。能源节点切断了!琉璃的声音混着晶柱崩裂的脆响,她握着个冒烟的金属匣冲过来,王座靠吞噬魂力维持,现在它吸不到新的,只能燃烧本体晶核!她看了眼腕间的计时器,脸色骤变,还剩三十秒!
玄铁的唐刀劈飞扑过来的晶虫,反手拽住苏晚竹的衣袖,这破地方要炸了!
苏晚竹却跪得更稳了些。
她将陆昭的头抱在膝上,看着他颈间的晶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那是被弑主协议抽走的魂力,正顺着契约线钻进王座核心。晚竹......陆昭的指尖抚过她发间的木簪,那是她在荒星用辐射木削的,天枢星的海棠......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开了......
不许说这个!苏晚竹的眼泪砸在他脸上,她扯下腰间的药囊,将所有止血散都倒在他伤口上,我带你去药庐,找最好的大夫,你说过要陪我看海棠的!
傻姑娘......陆昭的拇指抹过她眼角的泪,我在荒星雪原背你走三天三夜时,就想过......他的睫毛颤了颤,若能死在你怀里,也算......
住口!苏晚竹突然俯身吻住他的唇。
咸涩的血味在齿间蔓延,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王座轰鸣的嗡鸣。
陆昭的瞳孔微微收缩,像被烫到般想偏头,却被她用手按住后颈。你答应过的,她贴着他的唇说,要教我认天枢星的药草,要陪我去绸缎庄挑料子,要......
二十秒!琉璃的尖叫刺破空气。
陆昭的手突然攥紧她的手腕。
他眼底的血色褪成极淡的金,像荒星黎明前的天光。看......他轻声说,目光投向王座核心。
苏晚竹转头,便见紫晶穹顶下,那团吞噬了无数魂力的核心正泛着妖异的红光。
陆昭的血在核心表面凝出契约纹路,像张蛛网般迅速蔓延——那是他用半条命换来的锁死程序。
十秒!
晚竹。陆昭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替我......
不要说遗言!苏晚竹将脸埋进他颈窝,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沉水香,我数到三,我们一起跑。
一......
二......陆昭的手指轻轻叩了叩她后背。
苏晚竹刚要起身,却发现陆昭的手松了。
他的眼尾还沾着她的泪,呼吸却轻得几乎察觉不到。
陆昭!她摇晃他的肩膀,你给我醒过来!
快走!玄铁突然扑过来,将两人一起拽向矿道出口。
熔岩从另一侧架住陆昭的腿,琉璃举着金属匣在前方开路——那匣子里是她刚解析出的防爆程序。
五秒!
苏晚竹死死攥着陆昭的手。
他的掌心还残留着体温,可脉搏已经弱得像游丝。
矿道外的天光突然大亮,是玄铁的暗卫炸开了最后一道石门。
他们离出口只剩五步,四步,三步......
轰——!
整座矿脉都在震颤。
苏晚竹被气浪掀飞,撞在玄铁的铠甲上。
她看见王座核心像颗被捏碎的紫葡萄,晶屑四溅中,一道银光裹挟着怨毒的尖啸直冲天际——那是被困了百年的幽冥残识,最后一次徒劳地挣扎。
晚竹!玄铁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苏晚竹的视野里一片模糊,只有掌心那只手的温度在一点点消散。
她想喊,喉咙却像塞了团血;她想哭,眼泪却被气浪卷成了雾。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声音很轻,像荒星的风,又像天枢星的雨。
她想睁眼,却被阳光刺得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