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望向夜空,金芒与晶光的纠缠早已消散,只剩一轮圆月悬在祭坛上方,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不再是五年前被人推下星舰时蜷缩的一团,而是像把出鞘的刀,锋芒毕露。
\"陆大人,\"她转身走向祭坛出口,脚步比方才稳了些,\"明日去苏家祠堂。\"她摸了摸颈间的银鱼符,\"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当年的'克夫灾星',到底是谁造的谣。\"
陆昭跟在她身后,月光落在他微勾的嘴角。
他从袖中摸出颗蜜枣,塞进她手心:\"我让人备了参汤。\"他说,\"喝完了,再跟我细说信里的内容。\"
苏晚竹捏着蜜枣,甜香混着血痂的腥气在鼻尖打转。
她望着前方的阴影,那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等——等她这把刀,剖开所有真相的茧。
月光在青铜匣上流淌时,苏晚竹的指尖正抵着信末\"周氏乃前朝余党\"那行字,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五年前被推上星舰时,周氏攥着她的手腕哭,说\"妹妹命硬,留在天枢星恐有血光\";如今墨迹未干的真相像把淬毒的刀,剖开所有温情伪装——原来从她出生起,所谓\"克夫命格\"就是精心织就的网,网心是周氏与赤霄的共谋。
\"晚竹。\"陆昭的声音带着沉郁的震颤。
他不知何时已展开密诏,黄绢在月光下泛着冷白,龙纹绣线刺得他眉心发紧,\"这是景和帝的亲笔。\"他指腹抚过诏书上\"着苏氏族长代掌皇脉,非嫡系女嗣不得启封\"的朱批,喉结滚动两下,\"你母亲...她用命封了这道诏。\"
苏晚竹猛地抬头。
记忆里母亲咳血的夜晚突然清晰——她跪在床前,母亲攥着半块权杖往她手里塞,血沫沾在她腕间,却说\"别怕,阿娘给你留了光\"。
原来那不是临终呓语,是用血脉为引的封印。
赤霄为何执着于晶化她?
因为只有毁掉苏家嫡系女嗣,前朝余党才能解开封印,夺回被景和帝托付的皇脉。
\"不可带走!\"
沙哑的嘶吼撕裂祭坛的寂静。
白骨守卫的残魂突然暴涨,晶化的骨节擦着苏晚竹耳畔划过,带起一阵腥风。
他眼眶里的幽蓝火焰烧得更烈,指骨戳向她怀中的青铜匣:\"这是...先帝遗诏...守了百年...\"
陆昭的剑几乎是贴着苏晚竹发梢刺出的。
银芒闪过,白骨守卫的右臂应声而断,晶化碎末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下了场冷雨。
他反手扣住苏晚竹手腕往出口拽,剑鞘重重磕在她后腰:\"走!
这残魂被晶化侵蚀太久,封印撑不住了!\"
苏晚竹踉跄两步,却在经过赤霄身边时顿住。
那女人倒在晶化祭坛中央,苍白的脸半埋在碎晶里,发间银饰沾着血。
方才对峙时她疯魔般要夺匣子,此刻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或许母亲的封印破了,她的晶化本源也受了重创?
\"阿昭。\"她挣开陆昭的手,蹲下身。
赤霄的颈侧还残留着晶化纹路,像条狰狞的白蛇。
苏晚竹摸出腰间瓷瓶,倒出粒淡青药丸,捏开赤霄的下颌塞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她指尖按在赤霄腕间,感受到晶化能量正疯狂啃噬经脉——这是她在荒星用辐射草和冰蚕配的\"镇灵散\",能暂缓晶化扩散,但最多撑三日。
\"她该醒醒了。\"苏晚竹起身时,陆昭的剑已经架在白骨守卫颈侧。
守卫的残魂正在崩解,幽蓝火焰忽明忽暗,每说个字都像在嚼碎骨渣:\"你们...会被诅咒...\"
\"诅咒?\"陆昭冷笑,剑锋微转,挑飞守卫最后半片晶化肩胛骨,\"我陆家三代葬在锦衣卫诏狱,早活成了不怕鬼的人。\"他转身拽住苏晚竹的衣袖,这才发现她掌心全是血——方才捏碎瓷瓶时,碎片扎进了肉里。
他喉间发紧,解下自己的束发带要给她包扎,却被她反手攥住:\"先出去,这里的晶尘要反噬了。\"
祭坛外的马蹄声更近了。
疤脸缩在断柱后抖成筛糠,见两人过来,连滚带爬往出口挪:\"我、我带路!
后边地道通黑市!\"他额角的刀疤渗着血,显然方才守卫暴起时被余波扫到了。
苏晚竹瞥他一眼,没说话——这荒星旧敌被赤霄胁迫当守卫,现在倒成了活地图,倒也省得她动手逼问。
陆昭的银鱼符突然发烫。
他摸出怀中传讯玉牌,上面浮起几个血字:\"苏家三长老带人围了祭坛。\"他脸色微沉,反手将苏晚竹护在身后:\"跟紧我。\"话音未落,地道口突然传来踹门声,火把的光映得石壁一片猩红。
苏晚竹摸了摸颈间的银鱼符,又按了按怀中的青铜匣。
母亲的信还贴着心口,墨迹似乎还带着温度。
她望着陆昭紧绷的后背,突然笑了——五年前被推下星舰时,她以为自己是被家族丢弃的弃子;现在才知道,她是母亲藏在暗匣里的刀,刀鞘上刻着\"真相\"二字。
\"阿昭。\"她凑到他耳边,声音轻得像荒星夜风里的狼嚎,\"等出了这祭坛,我要苏家祠堂的香灰,撒在周氏的凤冠上。\"
陆昭的耳尖微微发红,却没回头。
他抽出佩剑劈开挡路的晶化石,剑刃在火把下泛着冷光:\"我让人备了二十坛烧刀子。\"他说,\"等你撒完香灰,我们去醉仙楼,我请你吃蜜枣糕。\"
地道深处突然传来疤脸的尖叫:\"别过来!我、我什么都没说——\"
陆昭的脚步顿了顿,反手将苏晚竹推进狭窄的石缝,自己转身迎向追来的身影。
苏晚竹借着月光看他的侧脸,银鱼符的光映得他眼尾发红,像只护崽的狼。
她摸出袖中淬毒的细针,指尖在针尾的海棠纹上擦过——这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支\"离魂针\",该给周氏尝尝被算计的滋味了。
赤霄在祭坛中央动了动。
她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睁眼。
晶化纹路在她颈侧游走,却在碰到某种冰凉的东西时顿住——那是条细如发丝的锁链,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手腕,链身刻着苏家秘传的镇灵纹。
月光透过残柱照在锁链上,泛着幽蓝的光,像道无形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