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砖上的血渍还带着陆昭的温度,苏晚竹守了他三个时辰,直到玄音提着药箱撞开祭坛的石门。
\"让开。\"玄音的指尖搭在陆昭腕间时,眉峰狠狠一皱。
她掀开他染血的衣襟,看着那道红纹已爬至心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血咒逆噬心脉,寻常解法只会让咒力更凶。\"她抬头时,眼底是苏晚竹从未见过的凝重,\"七日内若不清咒,神仙难救。\"
苏晚竹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在黑市买的续命丹还在袖中,想起青鳞说的\"龙脉护心\",想起陆昭昏迷前最后一句是\"别怕\"——可此刻他连呼吸都轻得像要散了。
\"阿姐?\"玄音的声音突然放软,\"你别...别慌。\"
苏晚竹这才惊觉自己在发抖。
她抓住陆昭的手,他的掌心凉得像块冰,从前总藏着糖的指缝里还沾着晶渣。
母亲临终前的话突然撞进脑海:\"晚竹,这世间最毒的咒,是人心;最狠的解,是情义。\"她望着陆昭苍白的脸,喉间发紧,\"我要救他。\"
青鳞是在卯时来的。
他捧着一本封面褪色的古籍,书页间夹着干枯的星草,\"《魂引录》里记着'镜心渡',以施术者情绪为引,潜入目标意识海。\"他翻开某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两个交叠的同心圆,\"但需得施术者与目标有极深羁绊,稍有差池,两人魂魄都会困在记忆里。\"
\"我做。\"苏晚竹接过书,指尖扫过\"镜心渡\"三个字,墨迹里还浸着古旧的血锈味。
\"你疯了?\"
林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倚着门框,眼尾的青黑比昨日更重,手里的玉笛敲着地砖,\"那秘术要抽走你三成功力做引,万一他意识海有守魂兽......\"他突然顿住,盯着苏晚竹泛红的眼尾,冷笑一声,\"你倒是情深,可值得么?\"
苏晚竹把古籍抱在怀里。
她想起陆昭第一次给她桂花糖时,指尖沾着糖霜说\"甜的,不苦\";想起他替她挡下林氏的毒针时,血溅在她新买的月白裙上;想起他说\"苏晚竹,我这条命,早该在五年前的乱葬岗随我娘去了,可现在...我想多活几年\"。
\"他是陆昭。\"她望着林墨,声音轻却笃定,\"是我要守着看日出的人。\"
林墨的玉笛\"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她,喉结动了动,最终弯腰捡起笛子,转身时甩下一句\"若你死了,我烧十车桂花糖给你\",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夜更深了。
苏晚竹在陆昭床前摆好青铜灯,灯油里掺了玄音给的安神草,青烟盘旋着升上梁顶。
她摸出青鳞给的药丸,苦意在喉间炸开时,眼前的烛火突然模糊成一片白雾。
再睁眼时,她站在荒星的断墙前。
这里她太熟悉了——五年前被苏家驱逐时,她就是在这片废墟里捡到第一把淬毒的匕首。
风里还带着辐射后的焦糊味,可此刻空气里飘着甜丝丝的桂花香,像极了陆昭衣袋里总藏着的糖。
苏晚竹顺着甜香走。
断墙后有个角落,碎石堆里坐着个穿青衫的少年。
他的发尾沾着灰,蹲在地上舔一颗桂花糖,糖纸皱巴巴捏在手里,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那是陆昭。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记忆里的陆昭总穿着锦衣卫的玄色官服,眉眼冷得像冰,可此刻这个少年,分明是他十四五岁的模样——在他父亲被污蔑通敌、母亲悬梁自尽前的模样。
\"小昭?\"苏晚竹轻声唤他。
少年的动作顿住。
他缓缓抬头,眼睛像两颗浸在寒潭里的墨玉。
苏晚竹的呼吸一滞——这双眼睛,和她在陆昭书房暗格里看到的旧画像上的眼睛,一模一样。
\"你是谁?\"少年的声音带着未变声的青涩,却冷得像刀,\"这里不许外人进。\"
苏晚竹往前走了一步。
她想摸他的头,像陆昭摸她发顶时那样;想把兜里的糖都塞给他,像他总把甜的留给她那样。
可她的手刚要碰到他的发顶,少年突然缩回角落,糖纸在他掌心被捏出细碎的声响。
\"别过来。\"他的声音发颤,\"他们说...说我是灾星,克死了阿爹阿娘......\"
苏晚竹的眼眶热了。
她想起陆昭总说自己\"心是冷的\",想起他藏在官服下的旧玉佩,想起他每次吃桂花糖时,眼底那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你不是灾星。\"她蹲下来,和他平视,\"你是陆昭,是会给我带糖的陆昭,是会挡在我前面说'有我在'的陆昭。\"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
他低头盯着手里的糖,糖霜在月光下闪着细亮的光。
苏晚竹看见他的指节发白,像是在拼命忍住什么。
\"我不认识你。\"他突然把糖塞进嘴里,甜香混着眼泪的咸,\"你走吧。\"
苏晚竹的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手背。
风卷着枯藤叶掠过断墙,远处传来辐射兽的低嚎——和她初到荒星时听到的,一模一样的嚎声。
\"我不走。\"她望着少年泛红的眼尾,轻声说,\"我陪你等糖甜起来。\"
少年的肩膀抖了抖。
他抬起头,眼底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像要裂开的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