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教的。\"陆昭拉着她往密道深处走，靴底踢到块碎石，\"十二辰里，墨非是最会使诈的。\"话音未落，上方突然传来韩无夜的暴喝：\"所有火把灭了！他们用了影蚀香！\"
苏晚竹脚步一顿。
影蚀香是荒星黑市的禁药，能让嗅觉最灵敏的猎犬分不清活人和腐尸的味道。
她摸出怀里半块蜜饯塞进陆昭嘴里——这是他昨日塞给她的，说\"甜能压惊\"。
陆昭含着蜜饯挑眉，月光从密道透气孔漏进来，照见他耳尖微微发红。
\"到了。\"陆昭停在面青砖墙前，指尖在砖缝里敲了三下。
墙应声而开，外头是染坊后园的竹林，竹叶沙沙扫过两人衣摆。
苏晚竹刚跨出去，便听见西北方传来刀剑相交的脆响——是墨非的铜铃在响，一下，两下，和着夜枭的啼鸣。
\"他在给我们报方位。\"陆昭抽出绣春刀，刀身映着竹影，\"韩无夜现在该发现，他追的是捆了影卫衣服的草人。\"
话音刚落，竹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苏晚竹探头望去，正见韩无夜单膝跪在青石板上，乌鞘刀插在身侧，喉间渗出暗红血珠。
他的瞳孔缩成针尖，盯着五步外的墨非——那老者不知何时换了身玄色劲装，左眼角的疤在月光下泛着青，手里捏着截燃尽的香灰。
\"影蚀香...\"韩无夜嗓音发哑，\"你...你不是死在辐射区？\"
\"死的是我的影子。\"墨非的声音像刮过荒星戈壁的风，\"苏夫人走前说过，要留我这条命，看着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狗东西，把吃下去的恶事，一桩桩吐出来。\"
陆昭的绣春刀已经抵住韩无夜后颈。
苏晚竹望着他因中毒而青白的脸，想起昨日他在祠堂说\"灾星就该回荒星喂辐射兽\"时的阴狠，突然蹲下身，指尖捏住他下巴：\"血祭仪式的祭坛在哪？\"
韩无夜突然笑了，血沫混着黑涎从嘴角淌出：\"你以为...抓住我就能...\"
\"他中了影蚀香的毒。\"墨非弯腰捡起韩无夜的乌鞘刀，\"这香混了荒星蝮蛇的毒液，三日后毒发攻心。
现在问，他还能撑着说真话。\"
苏晚竹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荒星流民被蝮蛇咬到时的惨状——先是疼得撞墙，再是吐黑血，最后七窍流血而亡。\"陆昭，带他回苏府地牢。\"她站起身，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活着的韩无夜，比死的有用。\"
陆昭没说话，只是用刀背敲了敲韩无夜后颈。
那影卫统领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墨非从怀里摸出个瓷瓶抛给苏晚竹：\"每日喂半颗解毒丹，能吊他命七日。\"他的目光扫过她衣襟里的铜匣，\"密信要在子时三刻，用赤焰花水蒸。\"
苏晚竹攥紧瓷瓶，突然想起什么：\"您...要和我们一起回苏府吗？\"
墨非摇头，银发在风里翻卷：\"周氏的人还盯着染坊，我去西市烧第二把火。\"他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眼昏迷的韩无夜，\"记住，血祭仪式和你腕间的红痣有关。\"
竹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咚——咚——\"敲过三更。
苏晚竹望着墨非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突然觉得腕间红痣发烫，像有团火要烧穿皮肤。
苏府地牢的潮气比密道更重。
陆昭将韩无夜扔在草席上时，他的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砰\"的闷响。
苏晚竹摸出解毒丹塞进他嘴里，看着他喉结滚动咽下，这才对守在门口的护院道：\"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火把，他要是少根汗毛...\"她顿了顿，\"你们知道后果。\"
护院们齐刷刷低头。陆昭扯了扯她的衣袖：\"去看密信？\"
书房里，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晃。
苏晚竹按照墨非说的，将铜匣里的信笺浸在赤焰花熬的热水里。
蒸汽漫上来时，信纸上渐渐浮出墨痕——是母亲的字迹，笔锋和她学的女红课上的批注一模一样。
\"阿竹，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娘大概已经不在了。\"
\"辰之血脉，是守护龙脉的钥匙，也是被权力吞噬的诱饵。\"
\"但记住，龙脉终会枯竭，人心却能生生不息。\"
\"辰之血脉，唯心可断。\"
最后一句的墨迹晕开了，像是被泪水打湿过。
苏晚竹的指尖抚过那团模糊的墨，突然想起五岁那年，母亲抱着她看星子，说\"阿竹的眼睛，比北斗星还亮\"。
窗外传来更夫敲四更的声音。
苏晚竹将信笺收进铜匣时，地牢方向突然传来重物撞墙的闷响。
她和陆昭对视一眼，刚要起身，便听见护院惊慌的喊叫声：\"不好了！韩统领在撞墙！他...他用头撞墙！\"
（地牢深处，韩无夜的额头已撞得血肉模糊。他盯着墙上晃动的烛影，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像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而在他沾血的指甲缝里，隐约能看见半粒黑色药末——那是他方才吞解毒丹时，偷偷咬碎藏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