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内的石榴树后,玄色飞鱼服的衣角被风掀起一角,绣春刀的寒芒映着月光,正对着那几个黑影的后心。
西跨院的墙头上,赵府仆役刚将檀木箱推过半人高的青砖墙,忽听身后传来铁器擦过鞘口的清响。
陆昭的绣春刀挑开最后一片遮月的云,刀尖正抵在最前面那个仆役后心:\"锦衣卫办案。\"
八个壮丁的腿肚子同时打颤。
檀木箱\"咚\"地砸在青石板上,箱锁崩开的刹那,月光漏进箱内——血玉残片泛着暗红的光,像凝固的血渍,底下还压着叠染了茶渍的契约,最上面一张清清楚楚盖着\"赵记商行\"的朱印。
\"大人饶命!\"最年轻的仆役\"扑通\"跪下,额头撞在湿砖上,\"是老爷让我们搬的!说北境商队天亮就走,让我们把东西先藏到苏家......\"
\"藏到苏家?\"陆昭的声音像浸了冰,抬手召来小旗官,\"去把赵老爷请过来。\"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明远穿着青缎睡衣跌跌撞撞冲进来,发冠歪在耳后,看见满地狼藉的瞬间,脸白得像被抽干了血。
他踉跄两步,突然死死盯着缩在墙根的翠儿:\"是你!你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昨日还说周氏赏你翡翠串珠,合着是苏晚竹的饵!\"
翠儿攥紧袖中还带着苏晚竹体温的翡翠串珠,往前踏了半步。
她在荒星被野狗撕咬时都没抖过的声线,此刻稳得像钉进岩缝的铁:\"赵老爷忘了?五年前荒星流民窟,是三姑娘把最后半块烙饼塞给我,自己啃树皮。您当年为了给周氏递消息,把我卖给人牙子换银子——我这条命,早该还给三姑娘了。\"
赵明远的手指抖得戳到自己胸口:\"你、你敢......\"
\"我敢。\"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月洞门处传来。
苏晚竹披着月白披风立在光影里,怀里抱着个描金檀木匣,发间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她目光扫过满地血玉,又落在赵明远扭曲的脸上:\"赵老爷可知,你让管家往周氏私库里塞血玉的账,我这儿有本更全的?\"
她打开木匣,抽出叠染了茶渍的账本。
第一页便是赵府与\"沈青\"的银钱往来——沈青,正是周氏安插在边疆的暗线。
\"三月十五,赵记商行送二十车丝绸到北境,换三十箱西域香料。\"苏晚竹指尖划过墨迹,\"实则丝绸里缝的是血玉,香料箱底压着前朝余孽的密信。\"她抬眼时,眼底寒得像荒星的雪,\"赵老爷以为,用苏家的商队做幌子,周氏的私库当藏金洞,就能把逆党罪名全扣给苏家?\"
赵明远的膝盖\"咔\"地磕在地上。
他盯着苏晚竹手里的账本,喉结动了动:\"你......你怎么会有......\"
\"因为赵府账房先生爱赌。\"苏晚竹合上账本,\"他在赌坊欠了三十两银子,我让人替他还了。\"她转身看向陆昭,\"陆千户,这些够定赵老爷的罪么?\"
陆昭的飞鱼服在风里翻卷,他摸出块糖含进嘴里,甜香混着血腥气漫开:\"血玉是前朝逆党铸军器的材料,走私契约上有赵明远的指印——够抄家了。\"
\"不!\"赵明远突然扑向那箱血玉,被小旗官一脚踹回原地,\"苏家不能这么对我!周氏答应过,等苏晚竹死在荒星,就让我女儿嫁进苏家当主母......\"
\"周氏自身难保。\"苏晚竹弯腰拾起一片血玉,\"她害我母亲的毒方,我在她妆匣里找到了。\"她松开手,血玉\"啪\"地砸在赵明远脚边,\"你们赵家,从根上就烂了。\"
赵明远瘫坐在地,嘴里反复念着\"完了\",涎水顺着下巴滴在绣着金菊的睡衣上。
陆昭挥了挥手,锦衣卫如狼似虎地涌进来,给赵家人上了枷锁。
回程的马车上,翠儿缩在苏晚竹身侧,指尖还沾着方才推搡时蹭的血。
苏晚竹掏出手帕替她擦手:\"怕么?\"
\"比荒星的夜还黑,但踏实。\"翠儿望着车外渐亮的天色,\"三姑娘,方才在赵府柴房,我听见王嬷嬷跟赵管家说......\"她突然顿住,攥紧了苏晚竹的衣袖,\"说周氏派了'青面鬼'来天枢星。\"
苏晚竹的手指微微一僵。
青面鬼是荒星黑市的顶尖杀手,专取活口的舌头——周氏这是要灭口。
\"先回苏府。\"她拍了拍翠儿的手背,目光透过车帘看向渐明的天际,\"有些账,该算清了。\"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里,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