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踏出御书房,鎏金宫檐筛落的阳光在朱红门槛上碎成斑驳光影。
宫墙夹道间,静寂无声,唯有零落的槐花被靴底碾出细碎声响。
“小公子若心有挂碍……”
凌霰白侧眸,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暗芒,“不妨去见慕质子最后一面。”
少年闻言一愣,随即蹙了蹙眉尖。
“……倒不是有什么挂碍。”
“虽说那七年情谊尽是算计,如今也撕破脸了,可突然听说他要死,总归有些……”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凌霰白睫羽微垂:“那……”
“不去不去!现在见他准没好事,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闻人迦胥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近至呼吸相闻的距离,话锋忽转:“倒是阿霰你,怎么还叫我小公子?\"
凌霰白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一怔。
随即眼尾微挑,薄红晕染处漾开一抹玩味的笑:“那该叫什么?”
少年理直气壮地凑得更近,琥珀色的眸子灼灼逼人,“我都叫你阿霰了!你说呢?”
“那……阿胥?”
这声轻唤似清泉漱玉,尾音却打了个旋儿,勾着几分缠绵悱恻,惹得闻人迦胥心脏重重一跳。
他喉结滚动,突然将发烫的脸颊埋进那带着苦橙香的肩窝,声音闷闷地发颤:
“再……再叫一次。”
“阿胥。”
缱绻清冽的嗓音贴着耳廓漾开,闻人迦胥指尖倏地收紧,下腹又漾开来一抹难以言喻的异样来。
他正要得寸进尺,忽听宫道尽头传来一声轻咳——
只见长公主执鎏金团扇半掩朱唇,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
凌霰白:“……”
闻人迦胥:“……”
少年一个激灵,下意识就往凌霰白身后躲,活像只当场被逮到的偷腥猫。
“母、母亲……”
可长公主却只是瞥他一眼,径直在凌霰白身前停下。
她目光在那苍白的眉眼间细细逡巡,眼眶渐红,鎏金护甲悬在半空微微发颤,想触碰却又怕碰疼了人。
“道子伤势……可大好了?如今可还难受?这才几日功夫,怎么就瘦了这么些?”
“若不是您为这孽障挡箭,他怕是……”
话音未落便哽住。
长公主别过脸,急急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在抬眼时,狠狠瞪向闻人迦胥。
“定是这孽障路上没尽心照顾!连人都照顾不好,还有脸往道子跟前凑?”
?!
闻人迦胥从凌霰白肩头探出半张脸,梗着脖子极为不服:“母亲,我明明……”
“还敢顶嘴!”
长公主柳眉倒竖,团扇“啪”地敲在石栏上,震落几片槐花。
“偷偷跑去玉城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道子本就不易,你还非要去添乱!”
说罢提着裙摆就要去揪人。
少年立即将整张脸埋进凌霰白后背,双臂死死箍住那截劲瘦的腰身:“阿霰救我!”
凌霰白顿时成了人形屏风。
左边是长公主袭来的鎏金团扇,右边是少年灼热的鼻息,母子二人隔着他剑拔弩张,却又都顾忌着他的伤势,不敢有大动作。
“臭小子给我出来!”
“就不!”
“道子您给本宫评评理!”
凌霰白:?━=????(??? ????)
路过的宫人们纷纷低头抿唇,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凌霰白终是无奈,左手轻按长公主的团扇,右手反拍少年手背:“长公主,我现在已无大碍,阿胥在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