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鹊”……或许不仅仅是军械利益链上的一个代号,更可能与这个依托于前朝遗产、隐藏极深的秘密组织“天工院”的残余势力有关!
这一切,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贪腐案!其背后牵扯的,是前朝覆灭的秘辛、可能的复国阴谋、尖端技术的垄断,和一个盘根错节、经营百年的庞大黑暗网络!
“立刻将所有物品重新封存!加贴封条,派重兵看守!今日在此所见所闻,任何人不得对外泄露半字,违令者,立斩不赦!”李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厉和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老学士和工匠们心中凛然,他们虽不完全明白绢帛内容,但从李默骤然变化的脸色和森寒的语气中,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巨大危险与恐怖。他们连忙躬身应命,噤若寒蝉,知道自己无意中已然踏入了一个极其危险的漩涡。
李默紧紧攥着那片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绢帛,仿佛能感受到其上记录的血泪与阴谋,快步走出房间。他需要立刻面圣!这件事的性质已经完全变了,上升到了关乎国本安危的高度,必须立刻、毫无保留地让皇帝知晓!
他吩咐韩震继续严防死守,确保俘虏安全和证物万无一失,自己则怀揣着那片至关重要的绢帛,连夜策马,直叩宫门请见。
紫宸殿侧殿,灯火再次因急报而亮起。皇帝披着外袍,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悦与一丝凝重,看着李默呈上的绢帛。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脸色从最初的疑惑,逐渐转为难以置信的震惊,最终化为一片山雨欲来的无比阴沉!握着绢帛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不安地噼啪作响,映照着皇帝脸上变幻的阴影。
“……好一个崔家!好一个前朝余孽!”皇帝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带着滔天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知威胁的惊悸,“窃取国器,暗通款曲,百年经营……他们想干什么?莫非还想效仿前朝旧事,复辟那早已化为尘土的大魏不成?!”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贪腐案的范畴,这是动摇国本、觊觎神器的大逆之罪!任何帝王都无法容忍!
“陛下息怒。”李默沉声道,他能感受到皇帝那平静表面下汹涌的杀机,“目前而言,这仅是这片绢帛的一面之词,虽与诸多线索吻合,但尚需更多实证,尤其是那名俘虏的口供,以及追查‘神机枢’与其余图纸的下落。当务之急,是确保诏狱内那名俘虏的性命,他可能是揭开所有谜团、找到更多实证的关键活口。此外,崔泓尚在京中,或可从此处旁敲侧击,施加压力……”
皇帝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迫自己从那巨大的震惊和暴怒中冷静下来,眼中闪烁着帝王特有的冷酷与精准算计:“你说得对。此事牵连太大,背后可能涉及的力量未知,不宜立刻声张,打草惊蛇,需以暗查为主,步步为营。那名俘虏,朕会立刻加派一队绝对可靠的大内高手前去协同看护,绝不能再出任何意外!崔泓那边……朕自有办法,慢慢撬开他的嘴。”他有的是手段,让一个看似坚固的堡垒从内部瓦解。
他看向李默,目光深邃如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复杂的倚重:“李默,你又一次给了朕一个天大的‘惊喜’。此案,已非寻常军械弊案,可能不再是几个贪官污吏,怕吗?”
李默迎向皇帝那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目光,眼神坚定如铁,没有丝毫退缩,斩钉截铁地回应:“为国除奸,为父雪冤,纵前方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臣,亦万死不辞!”
“好!”皇帝重重一拍御案,“朕就许你全权,一应人手资源,皇城司、京营,乃至暗卫,皆可酌情调动!给朕把这张笼罩了百年的蛛网,彻彻底底地撕开来看看,
“臣,遵旨!”李默躬身领命,感到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但也充满了斩破迷雾的决心。
李默退出宫殿时,东方已微微泛白,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他握着怀中那片冰冷的绢帛,知道一场远比想象中更加深邃、更加凶险、跨越了时间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此刻,皇家别院中,一直“称病”静观其变的崔泓,也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收到了皮帽胡同库房出事、人赃并获的密报。他手中那只价值连城的定窑茶杯猛地掉落在地,“啪”地一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袍角,但他浑然未觉,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真正的惊惶与震怒之色。
“废物!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他再也无法保持世家之主的风度,低吼着,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抖,“怎么会被人盯上?!那里存放的东西……那些关乎家族百年根基的东西……绝不能见光!绝不能!”
他在装饰华美却倍感压抑的房间中焦躁地踱步,如同困兽,脑中飞速闪过各种可能的后果和应对之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最终,他停下脚步,眼中所有的慌乱被一丝孤注一掷的狠绝所取代,仿佛下定了某个艰难而危险的决定。
“看来……京城这潭水已经被彻底搅浑了……为了崔氏存续,不得不提前动用最后那步棋了……”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依旧沉沉的夜色,眼神阴鸷,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