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新政就是祸乱之源!清丈田亩,触怒了土地神,所以粮食才涨价!”
“没错!还有那墨家工坊,整天叮叮当当,坏了风水,惊扰了谷神!”
“官府现在也没办法了!他们的官仓也出问题了,听说粮食都霉了、被烧了!新政搞得天怒人怨,连老天都不帮他们!”
这些流言将粮荒的根源直接引向新政,试图将百姓因饥饿而产生的恐慌和怒火,全部引导到张苍和他的团队身上。
消息传到行辕,章邯第一个勃然大怒,他“嚯”地站起身,甲叶铿锵作响,抱拳请命:“大人!末将看得明白,这定是昭闾那老狗和那些奸商搞的鬼!让末将带兵,把那些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好商全都抓起来,查抄他们的粮仓!看谁还敢作乱!”
他眼中杀气腾腾,显然认为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陈平眉头紧锁,快速分析着:“将军稍安勿躁。此举看似痛快,却隐患极大。其一,我们并无确凿证据证明所有涨价粮商都与昭闾勾结,若贸然动手,必牵连甚广,造成商界更大恐慌。其二,就算抄得部分粮食,面对三郡庞大人口,亦是杯水车薪,无法根本解决问题。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看向张苍,语气沉重:“他们正巴不得我们动用军队,强行抄没。如此一来,他们便可大肆宣扬我等‘与民争利’、‘残暴不仁’,坐实了‘暴政’之名!届时,我等之前所有树立样板、工坊惠民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民心尽失!新政将彻底被冠上‘恶法’的标签,再无推行可能!”
章邯梗着脖子,不服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兴风作浪,看着百姓挨饿,看着新政垮台不成?!”
一直沉默着的张苍,缓缓抬起了手,止住了两人的争论。
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愤怒,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海面。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因为粮价而显得有些骚动不安的街市,目光深邃。
“季平所言,切中要害。”
张苍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昭闾此计,甚毒。他这是阳谋,逼我们犯错。动用武力,便是输了道理,失了民心。”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章邯和陈平:“但是,不用武力,不代表我们无计可施。”
他走到案前,铺开一张粗糙的“秦纸”,拿起笔。
“他们想用粮食困死我们,那我们就另辟蹊径,找一条活路出来。他们要玩经济的手段,那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
张苍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章邯和陈平都未曾见过的、属于现代经济学思维的锐利光芒。
他深知,面对这种人为制造的短缺和价格操纵,单纯的行政命令或武力镇压往往效果不佳,甚至适得其反。
必须用更巧妙的经济手段进行反制。
但是,具体该如何做?如何在不动用武力、不破坏市场基本规则的情况下,打破粮价同盟,稳定民心,挫败昭闾的阴谋?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在张苍肩头。
这不再是与看得见的敌人刀兵相见,而是在一个更复杂、更无形的战场上,进行一场关乎人心和生存的经济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