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张苍和墨子荆,赵高眼中那原本掌控一切的冷光,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名为“忌惮”的涟漪。
“张苍……墨子荆……” 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凝重与……杀意。
“此二人,确实是意料之外的变数。”
赵高承认道,声音愈发冰冷,“那张苍,不循常理,只认律法,心思缜密,如同蛛网,想要用流言或伪证糊弄他,几乎不可能。那墨家女子,更是麻烦,其机关之术,竟能洞察秋毫,五通神祠的布置,几乎尽数毁于其手。有他二人在,确乎……有些碍事。”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废弃的祀堂内,只有胡亥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不过……” 赵高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也仅仅是‘碍事’而已。这咸阳宫是什么地方?是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也是天下最肮脏、最复杂的地方。水深着呢。岂是他们两个初来乍到之辈,能够轻易窥尽全貌的?”
他看向胡亥,语气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阴冷:
“公子不必忧心。他们想查,便让他们去查。查得越久,越容易发现一些‘不该发现’的东西;查得越深入,越容易触动某些人的利益。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自然会有人出来阻拦他们。只是这查案之路,不会那么平坦就是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某种即将发生的“意外”,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宫中年久失修,偶有梁柱坍塌、瓦砾坠落,砸伤一两个查案之人,也是常事,谁也说不出什么。或者……某些关键证物,比如那老宫女的供词、人偶的制作材料,因为保管不慎意外损毁,也是情理之中。甚至,查案之人自身,若是不小心在某处‘不干净’的地方沾染了什么邪气,突发恶疾,卧床不起……呵呵,这深宫之内,什么‘意外’不可能发生呢?”
胡亥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赵高话中的含义——那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针对张苍与墨子荆的暗中加害!
他脸上顿时露出又是兴奋又是恐惧的复杂神色,兴奋的是终于能除掉这两个心腹大患,恐惧的是这种阴狠的手段,让他不由得有些胆寒。
赵高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与那无形的对手隔空对视。
“是时候,” 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的杀机如同冬夜里的寒星,冰冷而坚定,“给他们的调查,增加一点小小的‘难度’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朝着祀堂外走去,黑色的衣摆在黑暗中划过一道残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胡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连忙跟上赵高的脚步,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宫苑深处的阴影里,只留下这座废弃的祀堂,依旧在黑暗中沉默,如同吞噬一切秘密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