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借假不廉’?!”张苍声音激昂,自问自答,“便是假借借贷之名,行不廉不义之事!便是利用契约形式,掩盖盘剥欺诈之实!此条,便是古圣先贤对尔等此行径之预见与鞭挞!”
他伸手指向那卷契约,做出了最终的、石破天惊的裁决:
“故此,依据《法经》之立法精神,参照‘借假不廉’之法理,本官判定——”
“乌氏保与田轸所立此份借贷契约,因系乘人之危、显失公平,违背律法基本精神与公序良俗,属‘无效契约’!自始无效!”
“嗡——!!!”
整个公堂,乃至堂外围观的所有人,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无效契约?!
自始无效?!
依据是《法经》的精神和“借假不廉”的法理?!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亘古未有之判例!
秦律司法,向来严格遵循成文法条和廷行事,何曾有过如此“引经据典”、依据“法理精神”来直接否定一份形式完备的契约效力的先例?!
这已不仅仅是判决一个案件,这是在司法实践上,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胆至极的突破!
是在尝试赋予法律条文之外的“道理”和“精神”以裁决的力量!
乌氏保和他聘请的讼师彻底傻眼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们准备好的所有基于契约条文的辩词,在张苍这番“降维打击”般的法理论述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田轸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他猛地以头抢地,放声痛哭,那哭声里充满了绝处逢生的激动与对张苍无尽的感激:“青天大老爷!谢谢!谢谢您!学生……学生给您磕头了!”
而那位渭阳君府的清客文不识,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被打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惊慌的神色。他死死地盯着张苍,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年轻的御史。
堂外围观的官吏士子们,在经过最初的极度震惊后,爆发出更加激烈的议论声。
“无效契约?这……这能行吗?”
“《法经》……‘借假不廉’……张御史竟能从故纸堆里找出这等依据!”
“此举……此举太过骇人!若此例一开,日后契约之威严何在?”
“然则,乌氏保之行径,确实卑劣!若依律判田轸输,天理何存?张御史此举,虽险,却……大快人心啊!”
“快!速将此事报于上官知晓!”
“咸阳……要变天了!”
满堂皆惊!四海震动!
张苍屹立堂上,承受着所有或惊骇、或敬佩、或恐惧、或怨恨的目光,面色沉静如水。
他知道,他今日掷出的,不仅仅是一份判决,更是一块投入这潭千年死水的巨石,必将激起席卷整个大秦司法观念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