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诸位贤达，学说精深，各有道理。陛下设立此学院，意在融汇百家之长，而非令诸子互相攻讦，更非要定于一尊。”
她顿了顿，环视众人：“念一以为，学院教材，或可不必强求一部‘统一’之书。”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不统一？那学子学什么？”淳于越皱眉。
“分科编撰如何？”顾念一抛出自己的想法，“比如，文学院，可由儒家、道家、名家等学者，共同编撰文学、历史、哲学方面的读本，各自阐述观点，并列呈现。”
“法学院，则由法家主导，编撰律法释义、案例汇编，但也可邀请儒家学者探讨‘礼’与‘法’的关系。农学院，自然以农家为主，编撰农书，但可请墨家协助绘制农具图解，讲解力学原理。工学院亦然……”
她这个“分科编撰，求同存异”的思路，让在场众人都陷入了沉思。这确实是个避免直接冲突的办法，也让各家的学说都有了展示的空间。
许行首先表示赞同：“顾大人此法甚善！农学院教材，确需图示，若有墨家相助，定然更佳。”
相里勤也点头：“可。墨家可提供工学院所需图录、算学基础内容。”
法家代表想了想：“若法学院教材能明确主导，列入考核，亦可接受。”
但儒家这边有些迟疑。淳于越道：“顾大人之意，老夫略懂。然则，若诸说并列，学子无所适从，岂不乱了心智？总需有主导之学，以正人心。”
“嘁，什么正人心……说白了就是想让自己家学说当老大呗。”
顾念一心里门儿清，她笑了笑：
“淳于博士所言亦有理。基础蒙学部分，或可选取各家公认的、利于启蒙修身的内容，比如识字、算术、以及一些基本的道德规范。至于更高深的学问，便交由学子自行选择、钻研。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学院要做的，是提供尽可能多的‘门’，而非只开一扇窗。”
她看向众人，语气诚恳：“陛下曾言，欲建前所未有之学府。若仍固守门户之见，与以往私塾授徒何异？唯有兼容并包，方能真正成就‘皇家学院’之气度，培养出能应对未来复杂局面的栋梁之材。”
这番话，既抬出了嬴政，又点明了学院的宏大目标，让在场诸子都不得不慎重考虑。
吕雉适时地开口，声音清晰平和：
“诸位先生，顾大人之意，是希望诸位能先搁置争议，共同拟定一个各科教材的编撰大纲与体例。譬如，蒙学部分需涵盖哪些？各科学院核心教材需涉及哪些领域？图示、注解如何规范？唯有先立下框架，后续编撰方能有序进行。”
顾念一投给吕雉一个赞赏的眼神。“吕姐姐真是我的最佳捧哏！”
接下来的讨论，虽然依旧有争论，但总算回到了相对理性的轨道上。开始具体商讨蒙学识字该用哪些字，算术教到什么程度，各科教材的章节大致如何安排……
顾念一长长舒了口气，死人微活的感觉。
她看着棚内虽然依旧争执但总算开始着手具体事务的百家学者，又看了看身边从容记录、偶尔补充的吕雉，心中感慨：“教材这事儿，任重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