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在乎了。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尽快去见苏晚,去跟她说一声“对不起”——哪怕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厉沉舟最后看了一眼漆黑的河水,然后转身,朝着远处的高压电箱走去。他的背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孤独,也格外疯狂,像一个走向地狱的幽灵。雨水冲刷着地面,很快就会把他的脚印抹去,就像他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厉沉舟是被指尖的刺痛惊醒的,猛地睁开眼,不是阴暗的仓库,也不是潮湿的河边,而是熟悉的厉氏集团总裁办公室——紫檀木办公桌擦得锃亮,墙上挂着的《万里江山图》还是他去年拍下来的,连桌角那杯冷掉的咖啡,都和他“死前”放在那里的一模一样。
他猛地坐起身,低头看自己的手——没有焦黑的灼痕,没有干涸的血迹,皮肤光滑得像从来没受过伤。再摸脖子,没有麻绳勒过的红印;看胳膊,之前触电留下的疤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传来,不是梦,是真的。
“沉舟?”
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厉沉舟猛地转头,看见苏晚坐在沙发上,穿着她最喜欢的米白色职业装,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她的脸上没有焦糊的痕迹,眼神里没有临死前的绝望,只有正常的困惑,像只是睡了一觉醒来。
“晚晚?你……你没死?”厉沉舟的声音抖得厉害,他想冲过去抱住她,又怕这是幻觉,怕一伸手她就会消失。
苏晚还没说话,另一边的椅子上突然传来动静,温然慢慢站起身,她也穿着之前的衣服,脸上没有触电后的狰狞,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厉沉舟和苏晚,眼神复杂:“我……我也没死?刚才明明……”
她话说到一半,办公室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袍的人走了进来。袍子上绣着复杂的金色纹路,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明明没有风,却让人觉得有柔和的光在周围流转。他个子很高,面容温和,眼神像深潭一样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信服的力量。
厉沉舟、苏晚和温然瞬间都安静下来,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心里满是疑惑和警惕——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明明都死了,怎么会突然复活在办公室里?
“不必惊慌。”绿袍人开口,声音温和却有穿透力,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朵里,“是我用神力将你们复活的。我名安拉,游历世间,见你们三人皆有悔意,却因一时疯狂走向绝路,便给你们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安拉?”厉沉舟愣了愣,他曾在书籍里见过这个名字,是信仰中的至高存在。他看着绿袍人,突然想起自己“死前”的疯狂——杀死苏晚,杀死温然,一次次用触电折磨自己,那些画面清晰得像昨天发生的一样。他猛地跪了下来,膝盖砸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真的是您吗?谢谢您……谢谢您给我们重新来过的机会!”
苏晚也反应过来,她想起自己被厉沉舟骗着用剪刀捅插座的恐惧,想起被吊在钢架上的窒息感,那些痛苦的记忆还在脑海里,可现在她却好好地活着。她也跟着跪下来,眼眶瞬间红了:“谢谢您,安拉大人。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被负面情绪左右。”
温然看着他们,又看了看绿袍人,想起自己触电时的剧痛,想起厉小舟还在等着她回家。她之前因为嫉妒和怨恨,做了很多错事,甚至间接导致了苏晚的死亡,现在能有机会重新开始,她心里满是感激和愧疚。她也跪下来,头低得不能再低:“安拉大人,我知道我以前犯了很多错,谢谢您愿意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小舟,再也不参与这些是非。”
“你们能有悔意,便是好事。”安拉站在他们面前,眼神温和,“人生在世,难免会有迷茫和犯错的时候,重要的是能及时醒悟,弥补过错。厉沉舟,你因猜忌和疯狂伤害了最爱的人,日后当以真心弥补,珍惜眼前人;苏晚,你因善良被利用,日后当学会保护自己,却不可丢掉本心;温然,你因嫉妒陷入深渊,日后当放下执念,为自己和孩子好好生活。”
三人听着,都用力点头,眼泪掉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厉沉舟抬起头,看着安拉,声音哽咽:“安拉大人,我们一定记住您的教诲,再也不会重蹈覆辙。只是……我们犯下的错,真的能弥补吗?”
“能否弥补,全看你们自己的行动。”安拉轻轻抬手,一道柔和的光落在他们身上,瞬间驱散了他们心里的阴霾和恐惧,“去吧,好好生活,别再让自己后悔。”
说完,安拉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在办公室里,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温暖,提醒着他们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三人还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厉沉舟转头看向苏晚,眼神里满是愧疚和心疼:“晚晚,对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疑神疑鬼,不该伤害你。你能原谅我吗?”
苏晚看着他,想起安拉的话,又想起他们以前的美好时光,心里的怨恨慢慢被原谅取代。她点了点头,声音温柔:“沉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安拉大人给了我们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再也不提以前的事了。”
温然也站起身,看着他们,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沉舟,苏晚,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们。以后我会带着小舟离开这座城市,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不会再打扰你们。祝你们幸福。”
厉沉舟看着温然,心里满是愧疚:“温然,对不起,小舟也是我的孩子,我会定期给你们寄抚养费,也会去看他,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温然摇摇头:“不用了,沉舟。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吧,小舟需要的是一个平静的成长环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们以后好好生活,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了。”
说完,温然转身走出了办公室,脚步坚定,没有丝毫留恋。她知道,只有彻底放下过去,她才能真正开始新的生活,为了自己,也为了厉小舟。
办公室里只剩下厉沉舟和苏晚。厉沉舟站起身,走到苏晚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温暖而柔软,和他记忆里的一样。他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珍惜:“晚晚,我们回家吧。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苏晚笑着点头,眼里闪着幸福的光芒:“好,我们回家。”
两人手牵手走出厉氏集团的大楼,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厉沉舟看着身边的苏晚,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会用一辈子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好好爱她,珍惜她,再也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后来,厉沉舟辞去了厉氏集团总裁的职位,和苏晚一起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每天守着书店,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听着他们的故事,日子平淡而幸福。他会亲自给苏晚做早餐,会陪她看电影,会在她生病时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用行动证明自己的真心。
温然带着厉小舟去了一个南方的小镇,开了一家花店,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厉小舟慢慢长大,变得开朗而懂事,虽然没有父亲在身边,却在温然的陪伴下健康成长。厉沉舟偶尔会去看他们,却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上前打扰——他知道,这样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几年后,厉沉舟和苏晚有了一个女儿,取名叫厉念安,纪念厉沉舟的母亲。小家伙活泼可爱,像极了苏晚,每天在书店里跑来跑去,给书店增添了很多欢乐。
有一天,厉沉舟抱着厉念安,苏晚坐在他身边,一家三口看着窗外的阳光,脸上都露出幸福的笑容。厉沉舟想起安拉的教诲,想起自己曾经的疯狂,心里满是庆幸——幸好,他及时醒悟,幸好,他还有机会弥补过错,幸好,他还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他知道,他们以后的日子里,或许还会遇到困难和挑战,但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彼此信任,彼此扶持,就一定能克服所有困难,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因为他们都记住了安拉的话,好好生活,不再让自己后悔。
暮色把客厅的窗棂染成暗金色时,厉念安蜷在沙发角落,握着儿童电话手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粉色的发绳松了半截,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她晃着穿小熊拖鞋的脚,声音像浸了蜜的:“月月,我跟你说,我爸爸昨天给我买的草莓蛋糕,上面有小兔子的奶油,超可爱的!”
厨房的推拉门“吱呀”一声滑开,厉沉舟站在门后,手里攥着把磨得锃亮的菜刀。刀刃反射着客厅的暖光,在他脸上投下一道冷森森的阴影。他没穿平时常穿的灰色卫衣,而是换了件深黑色的外套,领口立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双眼神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沙发上的女儿。
厉念安完全没察觉身后的异样,还在跟电话那头的小朋友分享:“我还种了小雏菊,就在阳台的花盆里,等开花了我拍给你看呀!”她的电话手表屏幕亮着,显示通话时长已经跳到了“30:02”,电量格也只剩最后一格。
厉沉舟的脚步踩在地板上,没发出一点声音。他慢慢走到厉念安身后,弯腰,凑近女儿的耳朵,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女儿啊,你怎么还不挂呢?”
电话那头的月月似乎听到了什么,问了句“念安,你爸爸在说话吗?”。厉念安抬手挠了挠耳朵,对着电话笑:“没有呀,是风吹窗帘的声音。我马上就挂啦,妈妈让我等会儿去洗澡呢。”说完,她没回头,只是晃了晃脚,继续跟月月聊起了明天要一起玩的跳绳游戏。
厉沉舟直起身,菜刀垂在身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盯着厉念安的后脑勺,看着她扎着的小辫子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晃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又开口了,语气比刚才更沉,像压着块石头:“还有几分钟呢?”
厉念安这才意识到爸爸在问自己,对着电话说了句“月月我先跟我爸爸说句话”,然后转头看了眼厉沉舟,眼神里满是天真:“爸爸,还有5分钟,我跟月月说完最后一个故事就挂!”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因为说话太投入,鼻尖还沾了点汗珠,看起来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厉沉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让人看不懂的笑。他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客厅的暖气片上,菜刀依旧攥在手里。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客厅里的灯光显得格外刺眼,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覆盖在地板上,像一道黑色的裂缝。
厉念安转回头,继续跟月月讲起了《小兔子找妈妈》的故事。她的声音软软的,讲到小兔子找不到妈妈哭了的时候,还会故意压低声音,模仿小兔子的委屈:“月月,你说小兔子会不会很害怕呀?我要是找不到妈妈,肯定会哭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电话手表屏幕上的通话时长跳到了“35:01”。厉沉舟抬了抬眼皮,盯着那个数字,手指在菜刀柄上慢慢摩挲着。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厉念安身后,这次,他的呼吸能直接吹到女儿的后颈上,带着股冷意。
“你说好的5分钟之后挂。”厉沉舟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进空气里,“所以你就先挂吧。”
“啊?”厉念安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爸爸说的“挂”是什么意思,对着电话随口说了句“月月我先挂啦,明天见”,就要按挂断键。可她的手指还没碰到屏幕,就感觉头顶传来一阵剧痛——厉沉舟握着菜刀,猛地劈了下来,刀刃直接劈开了她的头颅。
鲜血瞬间喷溅出来,染红了沙发、地板,还有厉念安手里的电话手表。电话那头的月月还在喊“念安?念安你怎么了?”,可厉念安再也没法回答了。她的身体软软地倒在沙发上,眼睛还睁着,里面满是惊恐和不解,粉色的发绳掉在血泊里,被染成了暗红色。
厉沉舟站在原地,手里的菜刀还在滴着血。他低头看着倒在沙发上的女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难过,也不慌张,只是静静地站着,像在看一件完成的“作品”。过了一会儿,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电话手表,按了挂断键。屏幕上还残留着厉念安的指纹,沾着血,模糊了通话记录。
他走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洗菜刀上的血。水流“哗啦啦”地响,把血冲进下水道,可刀刃上似乎还残留着一股腥气。他洗得很认真,从刀背到刀尖,一点一点地擦,像是在清洗一件珍贵的工具。
洗完菜刀,他把刀放回刀架上,然后走到客厅,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离厉念安的身体很远,却能清楚地看到她头上的伤口。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烟雾缭绕在他眼前,模糊了他的表情。他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的烟圈飘到厉念安的身体上方,然后慢慢散开。
“我说过的,要挂的。”厉沉舟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很平静,“你不听话,就得先挂。”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数着什么,又像是在回忆刚才劈下菜刀的瞬间。
窗外的夜色彻底笼罩了房子,邻居家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块光斑。偶尔有汽车开过的声音传来,打破了片刻的寂静,可很快又恢复了死寂。厉沉舟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地抽着烟,直到烟蒂烫到手指,他才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站起身,走到厉念安的身体旁,蹲下来,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女儿的脸颊——已经凉了。他的手指沾了血,在女儿的脸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他没在意,只是盯着厉念安的眼睛,看了很久,然后慢慢站起身,走到阳台。
阳台的花盆里,厉念安种的小雏菊刚冒出嫩芽,绿油油的,还带着点水珠。厉沉舟看着那些嫩芽,突然笑了,笑声很低,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他伸手掐断了一根嫩芽,扔在地上,然后转身回到客厅,继续坐在沙发上,等着天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是厉念安的妈妈回来了。她推开门,看到客厅里的景象,瞬间僵在原地,手里的菜篮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蔬菜滚了一地。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沉舟……念安……这……这是怎么回事?”
厉沉舟抬起头,看着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她没听话,我让她挂,她不挂。”
“挂?挂什么?”厉念安的妈妈没明白,她一步步走到沙发边,看到厉念安头上的伤口,终于崩溃了,尖叫着扑过去,想抱住女儿的身体,却被厉沉舟拦住了。
“别碰她。”厉沉舟的声音很冷,“她已经挂了。”
厉念安的妈妈看着厉沉舟,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陌生——他不是那个会给女儿买草莓蛋糕、会陪女儿种雏菊的爸爸,而是一个冷血的杀手。她的眼泪汹涌而出,指着厉沉舟,声音嘶哑:“你疯了!你是疯了吗?她是你的女儿啊!”
“女儿又怎么样?”厉沉舟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嘲讽,“说了要挂,就得挂。不听话,就得付出代价。”他走到门口,拿起自己的外套,像是要出门。
厉念安的妈妈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哭喊着:“你不能走!你杀了念安!你要去自首!你要为她偿命!”
厉沉舟用力甩开她的手,她踉跄着倒在地上。他看都没看她一眼,拉开门,走了出去。门“砰”的一声关上,把厉念安妈妈的哭声和客厅里的血腥味都关在了屋里。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街上有了早起的行人。厉沉舟走在人行道上,双手插在口袋里,脚步很稳。他抬头看了看天,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他没回头,也没觉得害怕,只是觉得心里很“平静”——就像完成了一件必须完成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厉念安“挂”了,不听话的人,就该是这个下场。他沿着人行道一直走,阳光慢慢升起来,照在他身上,却没带来一点暖意。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道黑色的印记,印在清晨的街道上,再也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