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星子刚爬上共生树的树梢，九界花的花瓣突然泛起潮汐般的光泽。叶天趴在树杈上，看着最外层那片带着麦芒的花瓣轻轻颤动，瓣尖的光珠坠落在地，竟在泥土里砸出圈涟漪，涟漪过处，沉睡的谷种纷纷顶破种皮，芽尖都顶着同样的九色光。
“这是花魂在催生呢。”最年长的魂灵蹲在树根旁，指尖划过涟漪，那些新抽的芽立刻往他手边凑，“九界花把自己的灵气揉进了土里，就像娘给孩子喂第一口奶。你看这芽尖的光，有人界的土黄，有妖界的竹青——它们生下来就带着俩地界的性子。”
话音未落，九界谷突然传来“咔嗒”轻响。王老汉举着油灯往田里跑，发现那些“合穗”的九界谷正在脱粒，谷粒落地时不是滚散开，而是两两相粘：人界的麦粒粘着妖界的竹米，魔界的熔岩果粘着北溟的冰浆果，佛界的莲籽粘着修罗界的沙枣。粘在一块儿的谷粒外壳渐渐融化，露出里面乳白的果仁，果仁上竟浮现出细小的根须纹路。
“这是在‘结亲’呢。”王老汉用手捧起把粘合的谷粒，掌心立刻感到暖暖的，“先前是长在同一根秆上，现在是自己凑成对。你看这果仁，咬开里头是九色的浆，咽下去浑身都舒坦——是九界的灵气在里头拜了把子。”
他刚把谷粒撒回田里，那些果仁就开始发芽，根须扎进土里的瞬间，地面突然鼓起细密的土包，土包里渗出丝丝缕缕的白气，在空中凝成九只小小的光虫，虫翅上分别写着九界的名字。光虫们绕着新苗飞了三圈，便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飞过之处，新苗的茎秆上立刻长出对应的界域印记。
“这下连小苗都知道自己的根在哪了。”王老汉直起身，发现田埂上的界纹膜正顺着土包往上涨，膜上的九界图谱里，人界的田埂旁多出了无数条细小花纹，像给大地系上了银线织的鞋带，“你看这膜，以前是平的，现在跟着土包起起伏伏——它在学着跟土地一块儿呼吸呢。”
叶苍在魔界边界的熔岩池边发现了异常。那些能在火上扎根的竹茎突然集体弯曲，竹节里的泉水不再往下淌，而是顺着竹梢往天上飘，在半空凝成淡蓝色的云。护林蛇的母蛇正盘在最高的竹茎上，蛇鳞反射的月光让云团泛起银光，云团里落下的不是雨，而是带着竹香的冰粒，落在熔岩上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是竹茎在‘调气’呢。”叶苍用剑鞘接住颗冰粒，冰粒在鞘上化成水，水里浮出细小的竹影，“魔界的火气这几日旺了些，它们就把泉水往上送，借着月光凝成冰，再落下来压一压。你看那云团，边缘泛着魔界的红光——是火气自己愿意跟冰粒搭伙玩呢。”
他正说着，远处的过渡带突然传来竹枝断裂的脆响。跑过去一看，是妖界延伸过来的竹丛正在“蜕皮”，外层的老竹皮簌簌脱落，露出里面泛着金光的新竹，新竹的节疤处竟长出了魔界的熔岩晶。护林蛇的幼崽们正用尾巴把老竹皮扫到熔岩里，竹皮遇火不化，反而冒出带着竹味的青烟，青烟里飘着无数细小的光丝，缠在新竹上就变成了坚韧的纤维。
“老皮蜕下来不是没用的。”叶苍看着新竹上的纤维，突然发现那些光丝里混着北溟的寒气，“你看这纤维，烧不着冻不坏——是把妖界的韧、魔界的烈、北溟的寒拧在一块儿了。往后就算熔岩涨水，这些竹子也能站得稳稳的。”
沙华的羊皮卷在子时突然发烫，卷面上的沙画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修罗界的沙枣林里，那些会转圈的沙草突然往中间聚拢，草叶交织成个巨大的沙窝，沙窝里渗出的沙晶不再是零散的颗粒，而是凝成了半透明的沙玉，玉里封存着九界的光影：有人界农人弯腰插秧的背影，有妖界狐崽在竹间跳跃的身影，有佛界沙弥在莲池边扫地的侧影。
“沙草在‘酿玉’呢。”沙华把额头贴在羊皮卷上，能感受到卷里传来的温热，像捧着块刚出窑的陶，“它们把看见的、听见的都存进沙玉里，就像咱把故事刻在石头上。你看这玉里的光影，不是死的，是活的——农人还在动，狐崽还在跳，沙弥的扫帚还在扫呢。”
他伸手往沙画上撒了把灵泉的水，沙窝立刻开始旋转，沙玉在离心力的作用下慢慢成形，表面浮现出与共生树相同的纹路。更奇的是，沙玉旋转时，修罗界的沙粒竟自动往沙窝汇聚，在沙玉周围堆成九个小小的沙堆，每个沙堆的形状都和一界的地形相似，沙堆顶端还顶着颗对应的界域果实。
“沙堆在给沙玉‘搭戏台’呢。”沙华看着人界的沙堆上长出小小的麦穗，突然明白过来，“九界的故事不能只存在沙玉里，得有地方演出来。你看那沙堆，风一吹就变模样，今天是人界的田埂，明天就能变成妖界的竹林——它知道该怎么让每个界的故事都有地方落脚。”
凌清涵的同心镜在丑时泛起奇异的蓝光，镜中的传声玉正在慢慢变大，原本拳头大的玉块已经有石磨那么宽。九界的孩子们正围着玉块打滚，人界的孩子往玉上泼新酿的麦汁，玉面就长出带着麦香的纹路；魔界的孩子往玉上撒熔岩灰，纹路就染上温暖的红光；北溟的冰灵往玉上呼气，红光里又嵌进细碎的冰晶。
“玉块在‘长个子’呢。”凌清涵看着镜中越变越大的玉块，发现玉的边缘正往九界延伸，在人界的边缘长出泥土的包浆，在妖界的边缘生出竹纹的棱角，“它要把九界都圈进来呢。你看孩子们的脚印，踩在玉上就留下印子，印子里长出对应的灵气——人界的脚印里长麦穗，妖界的脚印里长竹叶。”
最让人惊喜的是，佛界的小沙弥往玉上放了颗转经筒，传声玉突然开始旋转，玉面的纹路跟着转动，竟发出了九界的声音：麦浪翻滚声、竹叶摩擦声、熔岩流动声、莲池滴水声、冰原开裂声、沙粒碰撞声……这些声音不再是各自飘散，而是像河水汇进大海，凝成股温润的气流，顺着同心镜的光纹，流进了每个看着镜面的人心里。
“它现在不光能传声，还能传‘气’呢。”凌清涵感受着体内流淌的温润气流，发现那是九界灵气最平和的样子，“你听这转动的声音，多像共生树的心跳——玉块把自己活成了个小共生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