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的队伍在暮色中沿着田埂前行，脚下的泥土沾着雪水，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响。江豚拄着临时找来的木棍，右腿的伤口被颠簸得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像有细针在扎着骨头。他回头望了一眼远处日军追兵的火把，那些光点像贪婪的野兽眼睛，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江队长，前面就是咱们临时的藏身点了。”张连长走在前面带路，声音压得很低，“是个废弃的砖窑，里面干燥，还能挡住风寒。咱们先在那儿休整一下，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众人跟着张连长钻进砖窑，里面果然比外面暖和不少，空气中弥漫着烧过的草木灰味。小李和小王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窑内的空间——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草席，中间有块平整的石板，刚好能用来放东西。
苏晓棠扶着江豚坐在草席上，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腿上的纱布，伤口又渗了血，纱布和皮肉粘在一起，撕扯时江豚疼得额头冒冷汗，却一声没吭。“得重新换药。”苏晓棠从布包里拿出草药和干净纱布，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抖，“之前从诊所带出来的药不多了，得想办法再找些，不然伤口感染了就麻烦了。”
“先别管我的伤。”江豚按住她的手，目光扫过众人，“现在最重要的是‘老鹰’手里的病毒样本和三天后的废弃火车站行动。‘老鹰’知道咱们的底细，黑田又有日军支援，硬碰硬肯定不行，得想个万全之策。”
麻雀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是他之前画的废弃火车站地形图：“我之前去踩过点，那地方是津门老站，早就不用了，只有几间破旧的候车室和一条废弃的铁轨。周围都是荒草地，视野开阔，很容易设埋伏。不过车站后面有个防空洞，不知道能不能利用上。”
张连长凑过来看地图，手指点在防空洞的位置：“这个防空洞要是能通到车站里面，倒是个突袭的好地方。但咱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万一被堵在里面，就是死路一条。不如明天我派两个侦察兵去探探，摸清防空洞的路线和‘乌鸦’组织的布防。”
江豚摇了摇头：“不行，时间太紧，而且侦察兵去容易暴露。我去吧——我对老车站的地形有点印象，小时候跟着父亲去送过货，知道大概的结构。而且我现在这副样子，扮成流浪汉，不容易引起怀疑。”
“不行！”苏晓棠立刻反对，声音提高了几分又赶紧压低，“你的腿还没好，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要去我跟你一起去，好歹能有个照应。”
江豚看着她受伤的胳膊，心里一阵暖流，却还是坚持：“你的胳膊也需要养，而且两个人目标太大。放心，我只是去探路，不会跟他们硬碰硬。再说，我还有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之前老中医给的人皮符号，“‘老鹰’身上有同款记号，要是遇到他，我能更快认出他。”
众人见江豚态度坚决，只好同意。张连长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和几个备用弹匣，递给江豚：“这枪轻便，射程也够，关键时刻能自保。要是遇到危险，就朝天上开枪，我们会在附近接应你。”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江豚就换上了一身破旧的棉衣，脸上抹了些灰，拄着木棍，扮成流浪汉的样子，朝着废弃火车站的方向走去。路上偶尔遇到日军巡逻队，他就赶紧缩到墙角，低着头假装乞讨，巡逻队的士兵嫌他脏，一脚把他踢开，倒也没多盘问。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废弃火车站的轮廓。车站的屋顶已经塌了一半，露出里面的横梁，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和涂鸦，门口的牌子掉在地上，上面“津门老站”四个字被风吹雨打，已经模糊不清。周围的荒草地上积着雪，偶尔有几只麻雀落在铁轨上，见有人来，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江豚放慢脚步，假装在捡地上的破烂，眼睛却在偷偷观察。车站门口没有守卫，也没有任何动静，看起来像个真正废弃的地方。但他知道，越是平静，背后越可能藏着杀机。他绕到车站侧面，沿着墙壁慢慢走，想找到麻雀说的防空洞入口。
突然，他听到候车室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说话声，是日语！江豚赶紧躲到一根断柱后面，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黑田大人说了，三天后晚上八点，必须把所有设备都运到这里，不能出任何差错。”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
“知道了，但是这里太显眼了，万一被共军发现怎么办？”另一个声音带着担忧。
“怕什么？周围已经布了暗哨，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被发现。而且日军的巡逻队每小时都会来一次，共军就算来了，也讨不到好。”粗哑的声音不屑地说。
江豚心里一沉——看来“乌鸦”组织已经开始在车站布置了，而且还有日军巡逻队支援。他悄悄探出头，看到候车室里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正围着一个大箱子忙碌，箱子上印着日文，看起来像是装设备的。
他继续绕到车站后面，终于在一片荒草掩映下找到了防空洞的入口。入口处盖着一块木板，上面堆着些枯枝败叶，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江豚轻轻移开木板，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他掏出打火机，朝着洞里照了照，里面黑漆漆的，只能看到一条狭窄的通道，延伸向黑暗深处。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防空洞。通道里很矮，只能容一个人弯腰行走，墙壁上渗着水珠，脚下的泥土又湿又滑。走了约莫十分钟，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还传来了说话声。江豚赶紧熄灭打火机，贴着墙壁慢慢靠近。
光亮来自一个洞口，洞口外面是车站的仓库。江豚从洞口的缝隙里看出去，里面有十几个穿着白色大褂的研究员，正在摆弄各种仪器，地上放着几个铁罐子，里面装着淡绿色的液体——正是病毒培养液！还有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拿着枪在旁边守卫。
“快点！黑田大人要求明天之前必须把病毒培养液准备好，要是耽误了‘津门计划’，谁都别想活！”一个戴着眼镜的研究员大声喊道，手里拿着一个试管，里面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另一个研究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可是病毒的稳定性还没测试好，现在就大量生产，万一出问题怎么办？”
“出问题也得做！”戴眼镜的研究员不耐烦地说，“黑田大人说了，只要能让津门的人感染，就算不稳定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也活不了多久。”
江豚听到这里，心里满是愤怒——这些人竟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津门百姓的死活！他悄悄掏出枪，想要记录下里面的情况，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石头，发出“咔嚓”一声响。
“谁在那里？”仓库里的守卫立刻警觉起来，举着枪朝着洞口的方向走来。
江豚赶紧往后退，沿着通道往回跑。身后传来枪声，子弹“嗖嗖”地从他耳边飞过，打在墙壁上，溅起一片泥土。他不敢回头，拼命往前跑，终于看到了防空洞的入口，赶紧钻了出去，盖上木板，朝着远处的树林跑去。
身后的枪声渐渐停了，江豚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乌鸦”组织肯定会加强戒备，下次再想进来就难了。他不敢停留，加快脚步朝着临时藏身点的方向走去。
回到砖窑时，已经是下午了。众人看到他安全回来，都松了口气。江豚把在车站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大家，最后说：“‘乌鸦’组织已经在仓库里大量生产病毒培养液，还布置了守卫，日军巡逻队每小时都会去一次。三天后的行动，他们肯定会把病毒样本和设备运到车站，然后用某种方式投放到津门的水源地或者人群密集的地方。”
张连长皱起眉：“那咱们该怎么办？硬闯肯定不行，他们人多，还有重武器。要是等总部的援军，恐怕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