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紫砂杯壁，眼神深邃：“怨恨，是一种强大的动力。但需要导向正确的方向。”他顿了顿，仿佛随口问道：“听说，国际刑警那边，有个叫苏晚晴的女人，手段很厉害？”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而尖锐！陈默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他知道这是试探，是林枭在评估他对外界情况的了解程度，以及他是否与苏晚晴存在某种未知的联系。他不能表现出对苏晚晴过于陌生，那不符合他曾经的身份和情报价值；也不能表现得过于熟悉，那会引起致命的怀疑。
他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思索，然后是一种混杂着厌烦和凝重的表情：“苏晚晴……有所耳闻。负责协调国际层面对我们的围剿，金融手段尤其凌厉。是个麻烦人物，做事……很不讲规矩。”他最后一句，带着一种基于自身立场的评判，将苏晚晴定义为“不讲规矩”的对手，这符合林枭集团内部的普遍认知。
林枭观察着他的表情，似乎没有发现异常，淡淡地道：“跳梁小丑而已。依靠着规则和人多势众，一旦规则被打破，人多，反而会成为负担。”
他话中的狂妄与对现有秩序的蔑视展露无遗。接着，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蛊惑性的磁性，如同恶魔在耳畔低语：“陈默，你知道我们真正在做的是什么吗？不是简单的财富积累，也不是庸俗的权力游戏。”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轰鸣的瀑布，眼神变得狂热而悠远：“我们是在加速一个必然的过程。这个臃肿、腐朽的世界，需要一场彻底的净化。旧的秩序必将崩塌，而在废墟之上，将建立起一个更纯净、更高效、由真正精英主导的新秩序。‘冥府之门’，不是毁灭的工具，它是……筛选器，是涅盘之火。”
这番疯狂至极的言论，陈默并非第一次听到，但在此情此景下，从形容枯槁却眼神炽烈的林枭口中说出，依然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
陈默没有立刻回应，他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有震撼，有思索，甚至还有一丝……被这种极端“理想”所微微触动的痕迹？（这自然是表演）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旧的秩序……确实令人窒息。只是，这涅盘之火的代价……”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这恰到好处的质疑，反而显得更加真实。一个完全盲从的信徒，不会提出关于“代价”的问题。而一个有着自己独立思考、因遭遇不公而投入阵营的“智者”，提出这样的疑虑，合情合理。
林枭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那光芒中既有审视，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他欣赏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但也需要确保这思考最终导向他所设定的方向。
“代价？”林枭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冰冷而空洞，“历史的车轮前进，何时考虑过蝼蚁的代价？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才是我们之前屡屡受挫的根源！”他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但随即又缓和下来，看着陈默，“但你不同，陈默。你经历过背叛，见识过那些所谓‘正义’背后的虚伪。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不破不立的道理。”
他再次将一杯新沏的茶推到陈默面前：“留在‘翡翠鸟’，这里有你施展能力的空间。帮我完善这里，让它真正成为新秩序的摇篮。过去的不愉快，可以一笔勾销。未来，有你应有的位置。”
这是赤裸裸的拉拢，也是最后的通牒。接受，则真正融入核心；拒绝，或者表现出丝毫犹豫，那么之前所有的“信任”都将瞬间崩塌，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陈默端起那杯茶，感受着瓷杯传来的温热。他知道，这杯茶，是通往地狱更深处的门票。他抬起眼，迎向林枭那充满压迫和期待的目光，脸上最终浮现出一种下定决心般的、混杂着野性与一丝疲惫的复杂神情。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动作带着一种决绝，“既然这个世界不容我，那我便……随老板，另立一个世界！”
话语铿锵，带着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与认同，完美地契合了林枭为他设定的角色。
林枭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笑容，尽管那笑容依旧冰冷而缺乏温度。“很好。你会看到，你今日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觐见结束了。陈默在“血薇”的监视下，离开了“水镜轩”。瀑布的轰鸣声渐渐远去，但他耳中，似乎依旧回荡着林枭那恶魔般的低语。他知道，自己刚刚在悬崖边上完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舞蹈，暂时赢得了更进一步的“信任”。但脚下的深渊，也变得更加深邃和危险。他必须抓紧这用演技和生命换来的机会，在恶魔的巢穴中，找到那个能将其彻底摧毁的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