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的脚步钉在原地,目光死死锁在院墙角落那个深色斗篷的人影上。夜风拂过,吹动斗篷的下摆,却吹不散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一个荒谬又让她脊背发凉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会是他吗?不可能!他应该还在那吃人的皇宫里!
引路的年轻男子,自称“白鹭”的夜枭成员,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脸上那惯有的轻松笑意淡了些,语气却依旧平静:“哦,那是我们另一位同伴,性子有些孤僻,不必在意。”
不必在意?阿阮心中冷笑,那股熟悉的直觉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她非但没有移开目光,反而朝着那片阴影,试探性地、极轻地唤了一声,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福顺?”
阴影中的人影猛地一颤!仿佛被这声呼唤击中了灵魂。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手,掀开了压低的帽檐。
月光如水,清晰地照亮了那张脸——黝黑、憨厚,此刻却布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激动,有愧疚,有难以置信的惊喜,正是那个她以为早已在宫中、在她“暴毙”后不知会被如何处置的……福顺!
“小……小姐!”福顺的声音哽咽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奴才……奴才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阿阮只觉得一股热流冲上眼眶,鼻子发酸。在这完全陌生、前途未卜的境地里,骤然见到曾经生死与共的旧仆,那种冲击和慰藉难以言喻。她快步上前,想要扶起他:“福顺!你怎么会在这里?!快起来!”
白鹭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看着这主仆重逢的一幕,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一丝了然。
“是……是安公公。”福顺在阿阮的搀扶下站起身,用袖子胡乱抹着眼泪,激动得语无伦次,“那天之后,安公公就悄悄把奴才弄出了宫,说……说小姐您可能需要个熟悉的人伺候……奴才,奴才还以为他骗我……”
安公公!又是他!他不仅安排了自己的“金蝉脱壳”,连福顺都考虑到了!这份“周到”,让阿阮在感激之余,更感到一种无形的、令人不安的掌控感。夜枭,或者说安公公,对她的一切,似乎都了如指掌。
小小的正房内,烛火摇曳,驱散了夜的寒意。阿阮、白鹭和情绪稍定的福顺围坐在一张简单的木桌旁。桌上摆着热腾腾的粗茶和几样简单的点心,散发着食物最朴素的香气。
“重新认识一下,”白鹭端起粗陶茶杯,对着阿阮示意,“白鹭,夜枭‘风羽’组掌令,负责情报搜集与人员转移。以后,算是你的直属上官。”
他介绍得简单直接,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风羽组?夜枭到底有多少人?组织结构如何?”阿阮忍不住问道。既然选择了留下,她需要尽快了解这个组织。
白鹭呷了口茶,笑了笑:“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现在,你只需要记住,你是‘阿阮’,原江南织造局犯官之女,家道中落,投奔京城远亲不着,暂居于此。这是你的身份文牒和路引。”他推过几张制作精良的纸张。
阿阮拿起看了看,上面的信息详实,几乎毫无破绽。夜枭的能力,果然不容小觑。
“我的任务是什么?”她直接问道。
“你的第一个任务,”白鹭放下茶杯,目光变得锐利,“是‘等待’。”
“等待?”
“没错。”白鹭点头,“皇帝那边,需要时间确认你的‘死亡’,并处理后续。朝堂之上,因信王之事和端妃、德妃的接连倒台,暗流汹涌,我们需要看清风向。而你,需要时间完全适应‘阿阮’这个身份,学习必要的自保技能,以及……消化你脑中那些至关重要的信息。”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尤其是关于‘双生花’和皇帝身世的细节,你需要毫无保留地整理出来。这关系到我们下一步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