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烛火噼啪的爆响显得格外刺耳。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死死地盯在那丝绢上,一行行,一列列地扫过。他的脸色从最初的平静,逐渐变得阴沉,最终化为一种山雨欲来般的可怕沉寂。
李嫔伏在地上,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不敢抬头,只能感受到那来自御座方向的、几乎要将她碾碎的低气压。
良久,久到李嫔几乎以为自己会被这沉默压垮时,皇帝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此物……从何而来?”
来了!最关键的问题!
李嫔深吸一口气,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回皇上!臣妾……臣妾也不知!方才臣妾回宫后,心神不宁,在整理妆奁时,无意中发现妆奁底层夹缝中,不知何时被人塞入了此物!臣妾见此物内容骇人听闻,不敢怠慢,立刻前来禀报皇上!臣妾以性命担保,绝不知此物来源!”
她将来源推给“不知名的某人”,彻底撇清自己与文茵的关系。这是唯一能暂时保全自己的说法。
皇帝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她身上来回刮过,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那目光充满了审视、怀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杀意?
李嫔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伏在地上的身躯微微颤抖,既是表演,也是真实的恐惧。
“不知来源……”皇帝重复着这四个字,语气莫测。他缓缓将丝绢卷起,握在手中,那力道,仿佛要将其碾碎。
“李嫔,”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今日受惊,又献此物,有功。朕,记下了。”
他没有说如何处置德妃,也没有追问丝绢的真正来源,只是肯定了李嫔的“功”。
“回去歇着吧。今日之事,出你之口,入朕之耳,若有第三人知晓……”皇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明确的惩罚都更令人胆寒。
“臣妾明白!臣妾告退!”李嫔如蒙大赦,连忙叩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退出了御书房。
直到走出乾清宫,被初夏微凉的夜风一吹,她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双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她赌赢了第一步!皇帝收下了证据,并且……没有立刻杀她灭口!
然而,没等她稍稍心安,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李嫔娘娘留步。”
李嫔浑身一僵,缓缓回头。只见安公公不知何时跟了出来,站在廊下的阴影里,脸上带着惯常的、看不出情绪的笑容。
“公公还有何吩咐?”李嫔强自镇定。
安公公走近两步,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娘娘今日,受累了。皇上让杂家给娘娘带句话……”
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风暴将至,望娘娘……紧闭宫门,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切勿外出。尤其是……明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