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撞柱自尽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李嫔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握着丝绢的手指僵硬发麻。
灭口!这绝对是灭口!芳草一死,佛堂香炉的线索看似断了,但恰恰证明,幕后黑手能量巨大,且心狠手辣,能在御前侍卫押送途中强行灭口!德妃?端妃?还是……两者皆有?!
她看着手中那卷轻飘飘却重若山岳的丝绢,上面记录着德妃家族通敌叛国的铁证。这不再是后宫争宠的工具,而是足以掀起朝堂飓风、血流成河的惊天之秘!
交,还是不交?
不交,此物藏于手中,如同怀抱随时会炸裂的火山。德妃及其党羽若察觉,必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挫骨扬灰。文茵将此物给她,本身就是祸水东引。
交出去……皇帝会信吗?会因此彻底铲除德妃及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吗?还是会为了稳定朝局,暂时隐忍,甚至……为了保全皇室颜面,将她这个“不识趣”的递刀者一并处理掉?
她想起皇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想起他恩威难测的手段。帝王心术,从来不是简单的善恶对错。她就像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殿内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空气中还残留着佛堂带回来的、若有若无的香灰味,混合着玄铁耳坠传来的冰冷金属气息,构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她不能再犹豫了!芳草的死,意味着对方的屠刀已经举起,不会再给她太多时间。被动等待,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一场豪赌!赌皇帝的雄心,赌他对德妃及其背后势力的容忍底线,也赌她自己……在皇帝心中的那一点点“价值”!
她猛地站起身,眼神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福顺!”她声音低沉而急促,“更衣!本嫔要立刻面圣!”
“小姐!现在?可是皇上刚让您歇着……”福顺惊疑不定。
“就是现在!”李嫔语气斩钉截铁,“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去拿我那件颜色最庄重的朝服!”
她必须抓住皇帝刚刚经历过佛堂刺杀、正处于震怒和高度警觉状态的这个时机!此刻呈上证据,最能凸显其“及时”与“关键”!
她迅速换上庄重的宫装,将那卷丝绢用最普通的油纸包好,紧紧攥在手心。那玄铁耳坠,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其重新合拢,塞回了袖袋深处。这东西,或许还有用。
深夜的乾清宫,灯火通明。安公公对于李嫔的再次求见,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进去通传。
很快,李嫔被引了进去。皇帝依旧坐在御案后,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殿内弥漫着浓郁的墨香和一股压抑的气息。
“李嫔,你不在宫中歇着,深夜来见朕,所为何事?”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李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将那个油纸包高高举起,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皇上!臣妾冒死呈上此物!此乃臣妾方才……方才无意中所得,关乎朝廷安危,社稷稳定,臣妾不敢隐匿,特来禀报皇上!”
“哦?”皇帝挑眉,示意安公公将东西取过来。
安公公接过油纸包,呈到御案上。皇帝拆开油纸,当那卷薄如蝉翼的丝绢展开,他的目光落在上面那密密麻麻的字迹上时,李嫔清晰地看到,皇帝搭在御案上的手,指节猛地收紧,手背上青筋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