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打开,周志远抱着**周承安**弯身坐进车内。张晓云紧随其后,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温柔地落在丈夫臂弯里那小小的襁褓上,带着一种无声的守护。
车队无声地启动,平稳而迅疾地驶离机场,汇入通往陆家嘴的车流。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车载空调细微的风声。周志远低头,看着臂弯里熟睡的儿子。经过一周的精心护理和长途飞行的疲惫,小家伙睡得很沉,小小的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翕动,之前因早产和病痛带来的痛苦皱褶仿佛被抚平了一些。那五官的轮廓,在柔和的晨光映照下,与他记忆深处自己幼时照片的影像,无声地重合着。一种极其陌生、却又无法抗拒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熔岩,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他冷硬的心湖深处翻涌、冲撞。
他抱着襁褓的手臂,无意识地又收紧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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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嘴,周宅。
车队驶入低调而考究的雕花铁门,沿着精心打理的林荫道平稳滑向主楼。车子在主楼前刚刚停稳,厚重的大门便从里面被拉开。
管家陈叔带着几位核心的佣人,早已等候在门厅。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期待。陈叔站在最前面,身姿笔挺,目光热切地投向那辆缓缓停下的劳斯莱斯后座车门。家里那对十五岁的龙凤胎此刻正在学校,尚未得知消息。
车门打开,周志远抱着那个依旧被柔软毯子包裹着的襁褓率先下车。他高大的身躯在门厅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稳,臂弯里那一点小小的存在,却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先生,夫人!” 陈叔立刻迎上前几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紧,目光几乎无法从那襁褓上移开,“一路辛苦了!小少爷……小少爷真可爱!” 他由衷地赞叹着,眼神里充满了长辈般的慈爱。这个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小的新生命了。
张晓云随后下车,对陈叔和众人微微颔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温柔和一丝如释重负。她的目光,也第一时间落回周志远怀中的孩子身上。
这时,负责照料日常起居的王妈,双手捧着一个红丝绒托盘,步履轻快却又无比郑重地走上前来。托盘上,躺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黄金长命锁,锁片正面錾刻着“长命百岁”的吉祥篆字,边缘环绕着祥云纹,锁身下坠着三颗玲珑剔透的小金铃铛。锁的两端,系着两条崭新的、编织得极其紧密结实的红丝绳。
王妈走到抱着孩子的周志远和张晓云面前,脸上堆满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和虔诚。她微微屈膝,将托盘举高,声音洪亮而饱含祝福:
“先生,夫人!给小少爷戴上吧!红绳系手系脚,长命锁贴身挂,这是老辈传下来的规矩,能祛病消灾,挡掉不干净的冲撞,保佑我们小少爷平平安安,身强体健,长命百岁!”
那枚金锁在门厅的灯光下折射着温润的光芒,红绳鲜艳如火,象征着最原始也最坚定的守护。
周志远看着那枚小小的金锁和红绳,又低头看了看臂弯里熟睡的儿子。那张酷似自己的小脸在柔软的毯子包裹下,显得如此安宁无害。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张晓云眼中瞬间涌上温暖而湿润的光。她伸出手,动作轻柔至极地从托盘里拿起那枚带着王妈手心温度的长命锁,小心翼翼地解开红丝绳的活结。
周志远默契地微微侧身,将臂弯里的襁褓调整了一下角度,露出孩子细瘦的脖颈和一只同样细小的手腕。
张晓云屏住呼吸,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先是将那枚温润的金锁,极其轻柔地绕过婴儿脆弱的脖颈,在后颈处小心地扣好。纯金贴着婴儿柔嫩的肌肤,带来一丝微凉。接着,她又拿起一条红绳,像对待稀世珍宝般,极其小心地、松松地缠绕在孩子那几乎只有成人拇指粗的手腕上,打了一个牢固却又容易解开的吉祥结。最后,是同样细瘦的脚踝。
整个过程,周志远都稳稳地抱着孩子,纹丝不动,目光沉沉地落在妻子温柔专注的动作上,又落在儿子沉睡的小脸上。当那鲜艳的红绳最终系好,金锁安然垂落,小金铃在细微的晃动中发出几不可闻的悦耳轻响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暖流,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注入了他冰封的心湖。
王妈看着一切完成,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双手合十,又虔诚地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小少爷!”
就在这时,襁褓里的小人儿似乎被周遭细微的动静和母亲指尖的触碰所扰,又或许是那枚带着体温的金锁带来的微妙感觉。他小小的身体在周志远臂弯里极其轻微地扭动了一下,紧闭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然后,竟然缓缓地、费力地掀开了一条细缝。
一双初生不久的、还无法完全聚焦的眼睛露了出来,瞳仁是如同最纯净黑曜石般的颜色,带着新生命特有的、懵懂而纯粹的光泽。那细缝茫然地、毫无目标地转动了一下,最终,像是被父亲那深刻而专注的凝视所吸引,竟然极其微弱地、朝着周志远的方向,定住了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
紧接着,那张原本因早产和病痛而显得有些严肃的小嘴,嘴角的肌肉极其细微地向上牵扯了一下。一个极其模糊、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水波涟漪般转瞬即逝的弧度,在那张小脸上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