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苏莱曼,阿拉伯来的蕃商,在广州做了二十年生意。”周启明指着一个高鼻梁、深眼窝的中年男子介绍。苏莱曼见到赵烈,热情地伸出手:“老丈好!俺会说汉话,还会写汉字!”他领着赵烈走进自己的店铺,拿出一个象牙雕刻的佛像:“这是俺从印度带来的,卖给广州的寺庙,能赚不少钱。俺还从这里买了柴窑的瓷器,运到阿拉伯,国王都喜欢得不得了!”
赵烈拿起佛像,只见雕刻精美,佛像的衣纹细腻,显然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五代时,你们也来广州做生意吗?”
苏莱曼摇摇头,脸上露出无奈:“那时战乱,广州的市舶司废了,海盗又多,俺们的船不敢来。有一次,俺的叔叔带着一船香料来广州,被海盗抢了,还丢了性命。如今大宋一统,官府派海军护航,海盗不敢来了,俺们才敢放心来做生意。”他指着窗外的海面,“您看,那艘船上插着大宋的旗帜,是官府的护航船,跟着俺们的商船,一直送到南海。”
周启明补充道:“太宗陛下在广州设立了市舶司,专门管理蕃商贸易,还制定了‘抽解’制度——蕃商的货物,只抽十分之一的税,比五代时的‘强征’公平多了。如今广州的蕃商,比宋初时多了一倍,去年的贸易额,有白银五十万两呢!”
赵烈想起后唐同光年间,在广州见到的蕃坊——那时蕃坊破败,蕃商寥寥无几,街道上满是垃圾,与眼前的繁华景象天差地别。他走到蕃坊的码头,看到工人正在卸载香料,一袋袋香料从船上搬下来,被运往城内的商铺;还有中国商人,正将一箱箱瓷器装上蕃商的船,瓷器上印着精美的花纹,正是柴窑和越窑的样式。
“这些瓷器,在阿拉伯能卖多少钱?”赵烈问道。
苏莱曼笑着说:“一个柴窑的瓷碗,能卖十两黄金!阿拉伯的贵族都以拥有中国瓷器为荣,说这是‘天上的宝物’。俺这次要运五百个瓷碗回去,能赚一大笔钱!”
赵烈心里满是感慨——五代时,柴窑的瓷器仅供皇室使用,普通百姓连见都见不到;如今,却能通过国际贸易,传到海外,成为文化交流的使者。他在手稿上写下:“广州蕃坊,蕃商云集,香料、象牙来于海外,瓷器、丝绸输于异域。市舶司管,护航船护,抽解公平,贸易兴盛。五代时蕃商绝迹之惨,已为过往;宋初时海贸繁荣之景,方为新篇。”
离开广州前,苏莱曼送给赵烈一小盒乳香:“这是俺从阿拉伯带来的最好的乳香,点燃后香气能持续三天。俺听说老丈在写五代的历史,希望您能把广州的海贸写进去,让后人知道,大宋和阿拉伯是好朋友。”
赵烈接过乳香,郑重地点头:“老夫定会写下,让后人知道,乱世中的仇恨终会过去,和平中的贸易才能长久。”
乘船北上时,赵烈站在船头,望着茫茫大海。海风吹拂着他的白发,手里的《五代商路记》手稿,已写满了扬州和广州的商业见闻。他想起五代时的战乱——扬州的漕船被烧,广州的蕃商被杀,多少商人在乱世中失去一切;而如今,大宋一统,运河畅通,海疆安宁,商业重新繁荣,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商业兴,则国家兴;贸易通,则天下通。”赵烈轻声感叹,在《五代商路记》的结尾,写下一段批注:“五代之乱,商路断绝,百姓困苦;宋初之治,商路畅通,天下富庶。扬州之漕运,连中原与江南;广州之海贸,通中国与异域。此非仅商业之繁荣,实为一统之必然。盖因乱世以力服人,盛世以利惠民;力服人者,人必叛之;利惠民者,人必归之。五代与宋初之商情对比,实为治国者之镜。”
船行至南海时,突然遇到一阵小风浪,船身微微摇晃。赵烈扶着船舷,望向远处的海平面——那里,一艘蕃商的商船正朝着广州的方向驶去,船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知道,这些商船承载的不仅是货物,更是和平与友谊;而他记录的这些商业故事,也将成为五代十国留给北宋,留给后世最珍贵的财富之一。
此时的扬州码头,王承业正指挥伙计装船,准备将新到的丝绸运往汴梁;广州蕃坊,苏莱曼正与中国商人签订新的合同,约定下一次的贸易;而汴梁的市舶司里,官员们正整理着各地的贸易报表,为大宋的商业繁荣谋划着未来。乱世的阴影早已散去,和平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照亮了商人们的笑脸,也照亮了一个新时代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