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熙三年(986年)春的汴梁,东风已带着暖意,却吹不散枢密院上空的凝重。十万禁军在城外的校场列阵,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长枪如林,旌旗猎猎,“宋”字大旗在风中舒展——这是大宋自高梁河之战后,再次集结重兵北伐契丹,目标直指燕云十六州。
赵烈站在校场东侧的高台上,目光落在队列前方的年轻将领身上——那是他的长子赵勇,今年二十五岁,身披与他当年同款的银甲,腰悬家传的“护唐”短剑(为区分赵烈的“护唐”剑,此剑为短剑形制),正随东路军主帅曹彬接受赵光义的检阅。阳光落在赵勇挺拔的身影上,让赵烈想起自己年轻时随李嗣源出征的模样,心里既骄傲,又满是担忧。
“父亲。”赵勇在检阅结束后,快步登上高台,手里捧着一卷《幽云防御图》副本,“曹帅让我来问您,涿州以西的狼山隘口,是否真如图上标注的那样,适合伏兵袭扰契丹粮道?”
赵烈接过图,指尖拂过狼山隘口的位置——这里是他十年前亲自勘察的,两侧悬崖陡峭,中间只有一条窄道,确是伏击的绝佳地点。他指着图上的红圈:“这里不仅能伏兵,还能在隘口上游筑坝,等契丹粮船经过时开闸放水,断他们的水路补给。你记住,契丹的优势在骑兵,但若断了粮道,再精锐的骑兵也撑不了三日。”
他从怀里掏出《武经总要》残卷的手抄本,翻到“骑兵应对篇”,上面用朱砂标注着“避其锋芒,扰其粮道,耗其锐气”的战术:“这是当年先帝(柴荣)批注的战术,你带在身边,遇到契丹骑兵,别硬拼,多用地形和火攻。还有,曹帅虽经验丰富,却过于谨慎,而陛下(赵光义)又急于求成,你要多提醒曹帅,莫要受圣旨掣肘,打乱行军节奏。”
赵勇郑重地接过手抄本,贴身收好:“父亲放心,儿子记住了!这次北伐,定要拿下幽州,让燕云百姓重归中原,完成您和太祖陛下的心愿!”
赵烈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望向北方的天空——那里是燕云的方向,耶律休哥的大军已在幽州集结,这场北伐,注定不会轻松。他想起三日前赵光义在勤政殿的部署:以曹彬为东路军主帅,率五万禁军出涿州,直取幽州;田重进为中路军,出飞狐口;潘美为西路军,出雁门关,三路大军互为犄角,计划在幽州城下汇合。可赵光义在部署时,反复强调“速战速决”,甚至规定了各军的进军日期,这让赵烈隐隐不安——兵法讲究“因地制宜,灵活应变”,如此刻板的指令,怕是会埋下隐患。
“陛下驾到——”内侍的高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赵光义骑着高头大马,在群臣的簇拥下来到校场,身后跟着枢密使张齐贤、宰相李昉等大臣。他勒住马,对着校场的禁军大喊:“将士们!燕云十六州,乃中原故土,契丹占据四十余年,百姓苦不堪言!今日朕派你们北伐,是为收复失地,为百姓解倒悬之苦!若能拿下幽州,朕定论功行赏,让你们的子孙后代都享富贵!”
禁军士兵们齐声呐喊:“陛下万岁!北伐必胜!”声音震得校场周围的杨柳枝条微微晃动,士气一时高涨。
赵光义满意地点点头,召来曹彬、田重进、潘美三位主帅,亲手将帅印交给他们:“三位将军,朕在汴梁等候佳音!记住,务必速战速决,莫给契丹喘息之机!”
曹彬躬身接印:“臣定不负陛下信任,早日收复燕云,献于陛下!”
当日午时,北伐大军兵分三路,正式出征。赵勇随曹彬的东路军走在最前方,他勒住马,回头望向高台上的赵烈,用力挥手——那手势是父子俩约定的“平安信号”,赵烈也挥手回应,直到东路军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才缓缓放下手。
“将军,您放心,小将军年轻有为,又懂兵法,定会平安回来的。”陈三在一旁安慰道,他如今已年近五十,头发已有些花白,却仍坚持跟着赵烈。
赵烈摇摇头,从怀里掏出赵光义昨日给他的密诏——诏书上写着“北伐期间,赵烈留居汴梁,协助史馆整理燕云史料,非诏不得离京”。这看似信任的安排,实则是将他软禁在汴梁,不让他干预前线军务。“我担心的不是赵勇,是陛下的急功近利,还有曹帅的处境。”他指着《幽云防御图》上的涿州,“东路军是主力,耶律休哥定会重点防备,若曹帅按陛下的指令强行进军,恐会中契丹的埋伏。”
果然,不出赵烈所料,北伐大军出征半个月后,前线就传来消息——曹彬的东路军进展顺利,一举拿下涿州,却因粮草运输不及,被迫后退至雄州休整。赵光义得知后,龙颜大怒,下旨斥责曹彬“进军迟缓,贻误战机”,命他即刻再次进军涿州,不得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