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桥关西侧的官道上,周军的行军队伍像一条黑色的长龙,在积雪覆盖的旷野上缓缓移动。寒风卷着雪粒,打在士兵们的甲胄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却盖不住队伍里压抑的气氛——中军的銮驾里,柴荣的病情已到了危急关头,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之前还能勉强支撑着看地图,如今却只能靠在软垫上,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
赵烈勒住马,停在銮驾旁,透过车帘缝隙,看到柴荣苍白如纸的脸,心里像被重物压着。昨夜刚过莫州,柴荣就突发急病,太医诊断后私下告诉他:“将军,陛下这是积劳成疾,加上北伐途中受了风寒,五脏俱损,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这句话像一把刀,扎在赵烈心上——他清楚,柴荣毕生的心愿就是收复燕云,如今瀛莫二州已得,幽州近在咫尺,可陛下却要倒下了。
“赵将军……”銮驾里传来柴荣虚弱的声音,“扶朕……起来看看……”
赵烈赶紧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扶起柴荣。柴荣靠在他怀里,目光望向北方,那里是幽州的方向,虽然被云层遮挡,却能想象出那座承载着中原百年耻辱的城池。“朕……朕还没看到幽州城门……还没把燕云百姓……从契丹手里救出来……”柴荣的声音带着哽咽,一口鲜血突然喷在赵烈的甲胄上,染红了胸前的“周”字纹。
“陛下!”赵烈赶紧稳住他,声音里满是急切,“太医说了,您要安心养病,幽州的事,等您好了,我们再打回来!”
柴荣却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朕自己的身体……朕清楚……再往前走……怕是要埋在半路上了……传旨……班师……回汴梁……”
“陛下!”赵烈还想劝,可看到柴荣决绝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柴荣是不想让大军因他的病情陷入险境,更不想让北伐的成果付诸东流——耶律休哥的五万援军就在附近,若周军主帅病重的消息传开,不仅会军心大乱,还会遭契丹偷袭。
当天午时,班师的旨意传遍全军。士兵们听到消息,有的露出失望的神色,有的则担忧地望向中军銮驾,议论声在队伍里悄悄蔓延。赵烈骑着马,沿着队伍来回巡查,大声喊道:“弟兄们!陛下只是偶感风寒,待回到汴梁调养好,我们再北伐!此次收复瀛莫二州,已是大功一件,只要我们同心协力,迟早能拿下幽州,收复燕云!”
可他的话刚说完,就听到队伍后方传来骚乱。陈三策马赶来,脸色凝重:“将军!不好了!我们的后卫部队在莫州西侧的山谷里,遭到契丹伏击!耶律休哥的人来得比预想中早,已经折损了两百多弟兄!”
赵烈心里一沉——他昨夜特意按《武经总要》“撤军防御法”,让后卫部队在山谷两侧设置了侦查哨,还埋下了警示的烽火,按说不该被偷袭。“侦察哨呢?烽火怎么没点燃?”
“侦查哨……全没了消息……”陈三压低声音,“弟兄们在山谷里发现了几具侦查哨的尸体,手里还攥着半截殿前司的令牌——是赵匡胤大人麾下的人!”
赵烈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想起昨夜看到赵匡胤的亲信石守信与契丹奸细密谈的场景,又想起今早撤军前,赵匡胤以“加强后卫防御”为由,调走了原本负责侦查的背嵬军,换成了他殿前司的人。这不是巧合,是赵匡胤故意的!他是想借契丹的手,削弱周军实力,甚至……想让陛下在撤军途中出事!
“走!去看看!”赵烈调转马头,率五千背嵬军往山谷赶去。刚到谷口,就看到一片惨烈的景象——周军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雪地里,有的被马蹄踏碎了甲胄,有的身上插着契丹的箭矢,山谷深处还传来厮杀声。耶律休哥的骑兵正在追击溃散的周军,黑色的契丹旗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杀!”赵烈拔出“护唐”剑,率背嵬军冲进山谷。破甲长枪刺穿契丹骑兵的重甲,短刀砍断他们的马腿,背嵬军的突然出现,让原本占据上风的契丹军瞬间乱了阵脚。耶律休哥没想到周军援军来得这么快,只能下令撤退,临走前还对着赵烈大喊:“赵烈!下次再见面,定取你项上人头!”
战斗结束后,赵烈在一具契丹士兵的尸体上,发现了一封未拆的密信,上面的字迹正是石守信的——信里写着“莫州西侧山谷,周军后卫空虚,可趁机偷袭”,落款日期是昨夜。赵烈将密信塞进怀里,心里的怀疑变成了肯定:赵匡胤真的在勾结契丹,他的野心,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大。
回到中军时,赵匡胤正守在銮驾旁,看到赵烈回来,立刻迎上来,语气带着“关切”:“赵将军,后卫遇袭,弟兄们伤亡如何?都怪我,今早调兵时没考虑周全,让契丹贼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