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暖阳刚漫过蜀王府的琉璃瓦,赵烈就握着“定国”剑站在府门外。三天前,唐军攻破成都,前蜀后主王衍穿着素服,捧着传国玉玺出城投降,这场历时两月的伐蜀之战,终于以唐军全胜告终。可此刻,他却半点喜悦都没有——怀里揣着一封刚收到的密信,是李嗣源派亲信快马送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周匝构陷郭公通蜀,存信附议,陛下已发赐死诏,速护郭公!”
“指挥使,郭监军请您去府内议事。”亲兵的声音打断了赵烈的思绪,他抬头望去,蜀王府的朱漆大门敞开着,郭崇韬正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份奏折,脸色却比三天前苍老了许多。
赵烈快步走进府内,才发现郭崇韬的案上还放着一封拆开的书信,信纸边缘被捏得发皱。“你来得正好。”郭崇韬把书信推给他,声音带着疲惫,“这是洛阳来的私信,说周匝在陛下耳边说我‘私受王衍金宝,欲据蜀自立’,还说我跟你勾结,要在成都另立朝廷。”
赵烈接过书信,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把“罪状”写得有模有样:私藏前蜀国库黄金万两、与王衍密谈“分蜀而治”、让赵烈练兵为“反唐之备”。每一条都戳中李存勖的猜忌——这位刚复唐的皇帝,最怕的就是功臣拥兵自重。
“这都是假的!”赵烈把书信拍在案上,“前蜀国库的财物都登记在册,王衍投降后就被软禁,我们怎么可能密谈?周匝和李存信这是要置您于死地!”
郭崇韬苦笑一声,拿起案上的奏折:“我已经写了辩白折,可信使刚出成都就被拦下了——是李存信派来的人,说‘蜀地未定,奏折需先经他核验’,这明摆着是不让我跟陛下辩解。”
正说着,府外传来马蹄声,是李存信派来的“监军使”张谦,他手里捧着一个明黄色的锦盒,脸上带着假笑:“郭监军,赵先锋,陛下有旨,请郭监军即刻接旨。”
郭崇韬和赵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张谦打开锦盒,取出诏书,展开时声音故意拖得很长:“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郭崇韬伐蜀期间,私吞金宝,通敌叛唐,罪无可赦,赐死!即刻执行,钦此!”
“什么?!”赵烈猛地拔出剑,剑尖直指张谦,“这不可能!陛下绝不会赐死郭监军,是你伪造诏书!”
张谦却丝毫不慌,从怀里掏出另一块金牌,上面刻着李存勖的御印:“赵先锋,这是陛下的‘得斩专权’金牌,你若敢阻拦,就是同谋!”
郭崇韬拉住赵烈,摇了摇头:“别冲动,陛下既然下了诏,我若抗旨,反而坐实了‘叛唐’的罪名。只是……我死之后,你要小心李存信和周匝,他们不会放过你。”
“郭公!”赵烈的眼眶红了,他想起伐蜀路上郭崇韬的扶持,想起剑门关前两人并肩破敌的日子,怎么也接受不了眼前的结局,“我们可以逃!去投奔李嗣源将军,等陛下查明真相,再回来辩白!”
“逃不了了。”郭崇韬望着窗外,成都的街道上已出现李存信派来的士兵,正往蜀王府围来,“我若逃了,只会让陛下更信‘叛唐’之说,还会连累你和李将军。这杯酒,我喝了。”
他拿起案上的毒酒,没有丝毫犹豫,仰头一饮而尽。赵烈想上前阻拦,却被张谦的人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郭崇韬的身体慢慢倒在案上,嘴角溢出黑血,最后看他的眼神里,满是“护好大唐”的嘱托。
“郭监军‘畏罪自戕’,按陛下旨意,尸体需弃于成都城外,警示众人!”张谦冷笑着下令,士兵们抬着郭崇韬的尸体往外走,路过赵烈时,还故意撞了他一下,眼神里满是挑衅。
赵烈被按在地上,指甲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在地上,却只能看着郭崇韬的尸体消失在府门外。他知道,现在不能冲动——郭崇韬的死不能白死,他要活着,要收集证据,要让周匝和李存信付出代价。
当天下午,郭崇韬的尸体被扔在成都城外的乱葬岗,旁边还插着一块木牌,写着“叛臣郭崇韬之尸”。张谦派了十名士兵守在旁边,严禁任何人收尸,还放话:“谁敢收尸,就是同谋,格杀勿论!”
赵烈躲在乱葬岗附近的树林里,看着士兵们来回巡逻,心里却在盘算着收尸的计划。周勇带着几个亲信悄悄摸过来,手里拿着两套蜀地百姓的衣服:“指挥使,我们入夜后行动,我带人死守路口,你趁机把郭监军的尸体运走,埋在城外的青城山,那里有我们的暗哨。”
赵烈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这是郭崇韬之前给他的,说是早年李克用所赐,能在危急时调动河东旧部。“你们先去青城山安排,我带两个人去引开守卫。记住,一定要小心,张谦的人都是李存信的死士,下手狠辣。”
夜幕降临,成都城外的乱葬岗只剩下点点火把光。赵烈和两名亲兵换上百姓的衣服,推着一辆装满干草的小车,假装是“抛尸的农户”,慢慢靠近乱葬岗。
“站住!干什么的?”守岗的士兵举着长枪拦住他们,眼神警惕地扫过小车,“这时候来抛尸,不怕沾上叛臣的晦气?”
赵烈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递过去一串铜钱:“官爷,家里老人死了,按规矩得扔这儿,您高抬贵手,让我们快点完事,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