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跟着哥,准没错(2 / 2)

她这些日子为儿子薛蟠的伤势担惊受怕,没宝钗在身边帮衬,又要操持年节诸事,眉宇间多了几分憔悴。

此刻见到远航归来的弟妹和侄儿侄女,那份积压的忧虑瞬间喜悦冲散,未语泪便先流了。

“我的儿,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

薛姨妈一把将最先跳下马车的薛宝琴搂进怀里,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摩挲着宝琴那头褐色带卷的头发,声音哽咽道:

“跟着你哥哥在外头东奔西走,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她虽是富家太太,却也深知跑海贸的艰辛,何况薛蝌比宝钗还小一岁,就要独自撑起家业。

松开宝琴,她又连忙上前握住被薛蝌小心搀扶下车的薛二婶的手,目光落在她苍白消瘦的脸上,忧心忡忡:

“弟妹,你这咳疾瞧着还是不见大好,这次回来说什么也不能再走了!

就在金陵安心住下,咱们姐妹相伴,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材,务必把身子调养好才是正理。”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充满了长嫂如母的关怀。

薛二婶感受到嫂子的真心,心中暖流涌动,因咳嗽而微蹙的眉头也舒展了些,她轻轻回握薛姨妈的手,点了点头:

“劳嫂嫂挂心了。此番回来,正是打算安定下来,不再漂泊了。蝌儿也说了,往后不再亲自跟船……况且。”

她顿了顿,慈爱地看了一眼正依偎在薛姨妈身边的宝琴:“宝琴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

她话未说尽,但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

薛宝琴原本因久别重逢而眼圈泛红,此刻听到母亲又将话题引到自己的婚事上,少女的羞涩立刻涌了上来。

那红晕自雪白的脖颈蔓延而上,直烧到耳根。

配上她那微卷的浅发,精致的五官,真真如同西洋画里走出来的羞怯仙子。

但她毕竟不是那等扭捏作态之人。

只是害羞了一瞬,便将发烫的脸颊在婶婶温暖的衣袖上蹭了蹭,摇了摇薛姨妈胳膊,娇声岔开话题道:

“好婶婶!年节下,我和哥哥母亲千里迢迢回来与您和大哥哥团聚,这是天大的喜事。

您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哭起来了?快别哭了,我看着都要心疼呢。”

薛姨妈被她这番贴心话逗得破涕为笑,用帕子拭着泪,连声道:

“好,好,婶婶不哭,婶婶这是高兴的,是喜极而泣!” 她拉着宝琴的手,又看着沉稳的薛蝌和病弱的弟妹。

只觉得这冷清了许久的宅邸,终于又有了家的热闹与暖意。

这时,薛蝌环顾四周,不见堂兄薛蟠,便开口问道:

“婶婶,怎不见大哥哥?他的伤势可大好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里间卧室传来薛蟠洪亮却带着点儿虚浮的嗓音,隔着门板嬉笑道:

“好兄弟,宝琴妹妹,你们略等等,哥哥我刚起来正穿衣裳呢,这就来,这就来!”

薛姨妈闻言,又是宠溺又是无奈地摇头笑骂:

“听听,这就是你那个不省心的大哥哥,躺了这大半年性子是一点儿没改,还是这般毛毛躁躁,想起一出是一出,总叫我这颗心悬在半空里落不下来!”

说完,又提高声音冲着里屋叮嘱:

“文龙你仔细着点儿,伤口刚愈合了些,动作慢点,莫要使劲牵扯,再裂开了可怎么好。”

“哎哟我的亲娘,您就放心吧!” 薛蟠在屋里混不在意地嚷嚷。

“这些日子躺得我骨头都快生锈了,浑身不得劲儿!

大夫都说了,得多活动活动,气血通了才好得快。” 只听里面一阵窸窸窣窣,跟打仗似的忙。

过了好一会儿。

房门才吱呀一声被推开。

薛蟠随意罩了件狐狸皮坎肩,头发略显松散地束着。

因要养伤吃的比较清淡,脸便清瘦了几分,却愈发凸显那颗脑袋更大了。

薛蟠一手拄着根拐杖,一手扶着门框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瘸一拐地挪了出来。

“大哥哥!” 薛蝌见状,连忙快步上前,稳稳地扶住薛蟠的另一只胳膊。

“大哥哥伤势如何了?可还疼得厉害,千万要当心才是。”

薛蟠借着薛蝌的力,龇牙咧嘴地慢慢挪到客厅正中的椅上坐下,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

“嗨,早就不疼了!就是这腿脚还不太利索总是使不上劲儿,多亏了王……呃,多亏了大夫妙手回春。”

他差点说漏嘴,连忙含糊过去,若是一早搬出认识忠顺亲王李洵,到时候还怎么跟弟弟妹妹炫耀自个儿的本事?

你哥可是王爷生死之交的朋友!

牛不牛逼!?

薛蟠自得一想,转而笑嘻嘻地打量着薛蝌和宝琴:

“好兄弟,宝琴妹妹,你们这一路辛苦,哥哥我这回是阴沟里翻船,让你们看笑话了!”

薛姨妈见儿子出来,便招呼着薛二婶和宝琴:

“咱们娘儿几个别在这儿干站着了,让他们兄弟俩说话,咱们去里间暖阁里,好好说说体己话。”

说着,便亲热地拉着弟妹和侄女的手,往后头去了,留下薛蟠和薛蝌在客厅。

见女眷们离去,薛蟠明显放松了许多,他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努力翘起二郎腿,看着薛蝌,笑道:

“兄弟,这大半年不见你倒是愈发沉稳了,颇有二叔当年的风范,海外生意可还顺利?”

薛蝌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神色认真地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托祖上庇佑和哥哥挂念,生意还算顺遂,只是……”

他轻轻叹了口气:“海贸利润虽厚,终究是刀口舔血的营生。

父亲去得早,母亲身子又不好,妹妹也日渐大了,我实在不忍她们再为我担惊受怕。

此番回来,我已决意,往后不再亲自押船出海了。”

薛蟠闻言,收起了几分嬉笑,摆出长兄的架势点了点头:

“嗯,二婶身子要紧,宝琴妹妹也确实到了年纪,你考虑得周全。”

薛蝌继续道:“我已将海上的营生交给几位跟了父亲多年的老掌柜打理,他们经验丰富,足以胜任。

我则准备带着母亲和妹妹,过了年便上京安家。

一来,京城名医汇聚利于母亲养病。

二来,宝琴的婚事订在梅家,梅老爷如今在翰林院任职,他们一家就在京城。

我们搬过去,离得近些,将来妹妹出嫁后回娘家也方便,彼此有个照应。”

他这番思虑,可谓周详妥贴。

这些关乎家族未来和妹妹终身的大事,与不太靠谱的堂兄商议,远不如与通透练达的堂姐宝钗商量来得稳妥。

奈何堂姐如今远在京城荣国府,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先与薛蟠通个气。

好在薛蟠虽然行事荒唐,但对自家手足兄弟姐妹,那份情义却是真挚无比的。

薛蟠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大脑袋一晃,猛地拍大腿,结果不小心牵动了伤处,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却依旧兴奋道:

“好啊,太好了,咱们兄弟俩都去京城发展,嘿!以咱们薛家的财力,加上哥哥我如今在京城的人脉。

嘿嘿嘿嘿,用不了多久,薛家商号必定名震京师响彻天下!”

薛蝌见堂兄吹牛逼的老毛病又犯了,心下无奈,却早已习惯,只是温和地劝诫道:

“大哥有此雄心自然是好。只是京城乃天子脚下,权贵云集,关系盘根错节,不比在金陵自在。

大哥如今虽恢复了皇商的身份,行事更需谨慎小心,步步为营才好,切莫再……”

他想说切莫再惹是生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毕竟薛蟠再混账不靠谱,也是他的兄长,父亲去世,长房薛蟠就是整个薛家的当事人,于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切莫再冲动行事了。”

“哈哈,兄弟,你多虑了!”薛蟠浑不在意地咧嘴大笑,结果又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强行摆出一副神秘莫测,得意洋洋的姿态。

他凑近薛蝌,压低声音,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脯,砰砰作响,底气十足地笑道:

“放心,你哥心里有数,哥如今可是有硬靠山的人。

全天下没有比哥底气足,资本厚的,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跟着哥,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