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兵赶紧上前,把软成一滩泥的周小舟从绳子上解下来,放到地上。
周小舟脚一沾地,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继续埋头呜咽,肩膀耸动,一副天塌地陷的模样。
郭玉杰看着这个“大麻烦”,太阳穴突突直跳。
总不能让他一直坐这儿哭,影响其他战士训练吧?
可十班长此刻正忙着指导下一个新兵攀爬,分身乏术。
郭玉杰的目光犀利地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张维身上,抬手一招:“张维!”
张维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但还是立刻小跑过来:“连长!”
郭玉杰用下巴点了点地上那团“呜呜怪”:“你?”
意思很明显——你想想办法!
张维头皮一麻,连忙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连长!这可使不得!人家十班长还在这儿呢!我越俎代庖这不合适啊!这不合规矩!”
他心里疯狂吐槽:哼,这大哭吧精,你连长都搞不定就甩给我?我才不接这烫手山芋!谁爱哄谁哄去!
郭玉杰是什么人?
一看张维那眼神飘忽、语气浮夸的劲儿,就知道这小子肚子里憋着坏水,压根儿不想管。
他抬头看看崖壁上正全神贯注指导的十班长,确实抽不开身。
地上周小舟那“呜呜呜……嗝……呜呜呜”的魔音穿脑还在持续,听得郭玉杰脑瓜子嗡嗡的,简直比枪炮声还让人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一道矫健的身影正利用速降技巧,“唰唰唰”几下就从崖顶快速滑降下来,动作干净利落,稳稳落地。
正是刚完成一轮示范的林白。
郭玉杰眼睛“噌”地一亮,如同看到了救星!
“林白啊!来来来!快过来!” 郭玉杰脸上瞬间堆起笑容,那热情劲儿,让林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疑惑地歪了歪头。
这笑容……怎么那么像故事里拿着糖果诱惑小红帽的狼外婆?
林白心里警铃微作。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家班长张维,只见张维嘴角正勾起一抹看好戏的、极其不怀好意的弧度。
完蛋,连长指定要出幺蛾子!
林白心里明镜似的。
但他能怎么办?官大一级压死人。
林白认命地眨眨眼,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他迈步走近,还没开口,就被一阵混合着痛苦、委屈和绝望的“呜呜呜……嗝……”强行灌入耳中。
林白低头一看,认出来了,十班的周小舟,那个平时看着就有点腼腆的新兵。
此刻哭得眼睛肿得像桃子,脸上全是乱七八糟的泪痕。
林白叹了口气,尽量放柔了声音,轻轻拍了拍周小舟的肩膀:“怎么了这是?哭这么惨?手很疼?”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属于强者的、天然的安抚力量,让人不由自主想倾诉。
周小舟泪眼朦胧地抬头,看清是林白,那个刚才在崖壁上神乎其技、被所有人仰望的存在,心里的委屈和某种莫名的依赖感瞬间决堤!
“哇——!!林白哥——!!” 周小舟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双臂死死箍住林白的腰,
整张涕泪横流的脸就埋在了林白结实的小腹位置,开始了新一轮更加响亮的嚎啕大哭,身体还一抽一抽的。
林白:“………………”
他的母语是无语!
救命!这什么情况?!
他们有这么熟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爱抱着他哭啊?!
上次是演习累瘫的战友,这次是崩溃的新兵!
他林白是什么牌子的情绪宣泄专属垃圾桶吗?!
还是自带“安抚人心”光环?!
林白自己也想哭了!
这娃看着瘦弱,力气倒不小,抱得死紧,勒得他腹肌都隐隐作痛!
林白强忍着把人推开的冲动,僵硬地抬起手,指着腰上这个“大型人形挂件”,嘴角抽搐地问张维:“班…班长?这……这什么情况?”
张维对着林白努了努嘴,眼神示意他看旁边。
林白顺着望去,只见连长郭玉杰正抬头假装看天,战术望远镜举得老高,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脸上写满了“心虚”两个大字。
郭玉杰感受到林白的目光,不自在的干咳两声,视线依旧顽强地粘在“空无一物”的崖壁上,语速飞快地甩锅:
“啊?哦!那什么,林白啊!组织上决定,从现在起!这个……这个十班的周小舟同志,就交给你负责了!对!由你全权负责!务必让他……嗯……情绪稳定下来!”
他顿了顿,大概也觉得光说“别哭”太抽象,赶紧补充,“然后!把你攀爬的要领,好好教教他!!知道了吗?重任在肩!我看好你啊小伙子!”
说完,郭玉杰像是怕林白反悔似的,抓起他的宝贝望远镜,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往旁边走去,迅速拉开了安全距离。
林白猛地又看向自家班长!
张维反应更快,立刻把头扭向崖壁,用尽毕生演技,声音洪亮地朝着一个方向喊:“那啥!孙二满!!你那个动作不对劲啊!发力点错了!往上蹬!”
林白:“………………”
神他妈孙二满!现在挂在半空中吭哧吭哧努力的是王强!!!
班长你还能演得更假一点吗?!
看着两位领导极其“不讲义气”、飞速“划清界限”的背影,林白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股浓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低下头,看着脑门死死贴在自己腹肌上、哭得嗓子都劈叉还在顽强呜咽的周小舟。
温热的泪水甚至透过作训服渗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