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至极的新兵们麻木地脱掉早已被汗水浸透、沾满灰尘的作训服和内衣。
所有人都赤条条的,热水打在紧绷的肌肉上,带来一丝短暂的、微弱的慰藉,但更多的是冲刷不掉的疲惫。
澡堂里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眼神空洞,动作机械。
裸裎相对,心中却一片死寂,毫无波澜。
他们只是单纯地想快点冲掉身上的汗水和泥土,然后……
瘫倒在床上,让这具仿佛散了架的身体,得到片刻的喘息。
至于别的?
谁还有力气去想?
都是纯粹的、被榨干后的麻木。
浴室蒸腾的雾气似乎还黏在李宁潮湿的发梢和脖颈上,冷水澡带来的短暂清醒此刻荡然无存。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回宿舍,肩膀垮得像被抽掉了筋,整个人蔫头耷脑,活像霜打过的茄子。
心里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湿透的旧棉絮,沉甸甸又透不过气。
他下意识地抬眼,目光在略显拥挤的宿舍里茫然扫过,最终毫无防备地撞上了对面张天天的视线。
张天天正坐在他的小板凳上,手里无意识地、用力地来回搓着一件刚洗好的迷彩背心,那力道仿佛要把布料搓穿。
他的眼神空洞,嘴唇抿得发白,那张平日里总带着点狡黠笑意的脸,此刻只剩下赤裸裸的绝望——
那是一种“兄弟,我完了,你也完了吗?”的同归于尽般的惨烈表情。
轰!
李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猛窜上来,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直冲天灵盖!
刚才在浴室里反复自我安慰、拼命想压下去的可怕念头,被张天天这个眼神砸得粉碎!
完了!
真他妈出大事了!
一股巨大的、灭顶的恐慌像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李宁的心脏和喉咙。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倒流的声音。
这、这、这……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啊!
那张总是带着甜甜笑容、眼神亮晶晶的脸庞瞬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们偷偷计划过,等熬过这该死的新兵连,他就能休假回去看她,然后……然后……
他李宁后半生的“性福”啊!
全他妈维系在“小小宁”身上了!
可是现在!
李宁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抽干,又猛地涌上头顶,炸开一片空白,随即只剩下彻骨的冰凉和虚弱。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淹没了他。
平时那个精力旺盛、动不动就“画地图”彰显存在感的家伙呢?!
那个早上醒来总让他尴尬又带着点隐秘骄傲的小兄弟呢?!
死了!
彻底蔫儿了!
无论他在浴室里怎么偷偷地、绝望地、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地“抖”它、“甩”它,甚至恨不得用意念给它打气……
它都毫无反应!
像个被彻底抽干了精气的破布口袋,软塌塌,蔫巴巴,比墙角耗子洞里饿了三天的耗子还要垂头丧气!
啊——!!!
李宁在内心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咆哮。
老天爷!
你这是要亡我李宁啊!!
我才多大?
十九!
花骨朵一样的年纪!
还没真正尝过爱情的禁果呢!
这就……这就……“不行”了?!
这…………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荒谬感席卷了他。
这他妈的算怎么回事?!
这踏马绝对是工伤!
指定是拉筋给老子拉坏了!
部队得负责!
必须负责!
呜呜呜呜呜呜呜……
李宁心里的小人儿抱着膝盖缩在墙角,哭得昏天暗地。
部队!赔我的“小丁丁”!
赔我以后策马奔腾日子!!
赔我做男人的尊严!!
悲伤逆流成河,
可他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
连一个痛苦扭曲的表情都得死死憋住,埋在装作疲惫低垂的脑袋里。
这他妈要是说出去——
不,哪怕稍微流露出一点点不对劲——
明天天一亮,
绝对!整个新兵连!
不!可能整个营区都会传遍:
新兵蛋子李宁和张天天,训练把“蛋蛋”练废了!
这脸,他丢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