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遗物，是两个旧皮箱，里面装着他从小到大的奖状，还有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笔记本，写满了软件开发的笔记。他一直锁在衣柜最深处，那是他在这座城市唯一的根。
“李姐，再宽限三天，就三天……”
“宽限个屁！”李姐啐了一口，“今天下午五点前，要么交钱，要么卷铺盖滚蛋！”
电话挂断，病房里只剩他粗重的呼吸声。
他拔掉手背上的针头，不顾护士的惊呼，踉跄着去办出院手续。
缴费完毕，余额跳出来——127.32元。
打车回出租屋的路上，他数着计价器上跳动的数字，心一点点沉下去。到了小区门口，他摸遍全身，凑够了车费，司机找零的五块硬币，他攥得手心冒汗。
楼道里堆着别人的垃圾，馊臭味扑面而来。他掏出钥匙开门，锁芯“咔哒”一声转不动——李姐换了锁。
“哟，回来了？”李姐倚在对面门框上，抱着胳膊冷笑，“钱呢？”
“我……”
“没钱就别废话。”李姐扬手一挥，两个收废品的男人扛着他的行李箱出来，箱子没关紧，几件旧衣服掉在地上，还有他攒了半年的编程书，散了一地。
“别动那个箱子！”张凡扑过去，想护住那个贴着“父母遗物”标签的皮箱，却被一个男人推了个趔趄，后背撞在楼梯扶手上，后脑勺的伤口又开始渗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黏糊糊的难受。
“张凡，你他妈别不识抬举！”李姐叉着腰骂道，“欠了两个月房租，还好意思护破烂？这些破箱子能值几个钱？”
收废品的男人已经把皮箱往楼下拖，箱子角磕在台阶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像敲在张凡的心上。他看见父亲的笔记本从箱缝里滑出来，蓝色封皮被划了道大口子。
“住手！”他嘶吼着扑上去，死死抱住皮箱，“那是我爸妈的东西……求你们了，别动……”
眼泪混着血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他这辈子没求过人，连顾菲菲说“想要最新款手机”时，他都只是咬着牙去兼职，没说过一个“求”字。可现在，为了这两个旧箱子，他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
李姐愣了愣，大概没见过他这副样子，撇撇嘴：“行了行了，晦气！箱子给你留下，其他东西赶紧弄走，下午五点前必须清干净！”
收废品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留下一地狼藉。张凡抱着皮箱坐在楼梯上，颤抖着把笔记本塞回箱里，封皮上的划痕像道伤疤，触目惊心。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楼道里的光线变暗，才慢慢站起来，拖着箱子往楼下走。没有目的地，只是觉得不能再待在这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掉的尊严上。
路过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他摸出那五块钱硬币，买了瓶最便宜的矿泉水，对着玻璃门照了照。
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额角缠着渗血的纱布，衬衫皱得像咸菜干，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失败者”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