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光微亮时,张凡才费力地掀开眼皮。
浓郁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苦涩。他的头昏沉得厉害,像灌了铅,昨夜几乎没合眼,脑子里全是顾菲菲和常远的脸。
他动了动手指,手背上的针头立刻传来尖锐的刺痛,顺着血管蔓延开。
透明的输液管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悠,液体滴入静脉的速度慢得像在熬时间。
视线缓缓聚焦,落在旁边的床头柜上一张白色单据赫然躺在那里,是催款单。最顶端的 “欠费” 二字用刺眼的红墨水印着,烫得他喉咙发紧——住院七天,加上缝针的费用,总共元。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屏幕亮着,大部分是公司群的消息。
“听说了吗?张凡被常总监‘劝退’了,说是旷工一周,还顶撞领导。”
“啊,不会吧,他走了新的游戏项目谁来接手?”
“对了,你们今天看到顾菲菲了吗?听说张凡是超雄,有暴力倾向,吓得她连夜搬家了。”
张凡的指腹划过屏幕,停在顾菲菲的头像上——还是去年樱花树下的合照,她笑靥如花,依偎在他肩头。他记得那天她踮脚在他耳边说:“张凡,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很久了,我们能加一下微信吗?”
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钝钝地疼。
护士小姐姐端着治疗盘走过,脚步顿在病床前,语气带着几分例行公事的无奈:“302 床的张凡,护士长让我再跟你说声,住院费要是还不缴,我们这边可能就得先停药了。”
张凡看了看其他病床看过来的眼神,喉结滚了滚:“我…… 我马上交。”
父母留下的积蓄,两个月前刚给顾菲菲买了最新款手机,卡上还有些钱本来是想买项链的,现在......
这时手机响了,是公司人事部经理周旭的电话。
“张凡啊,”周旭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带着虚伪的惋惜,“你这情况,公司也很为难。常总监说你无故旷工,还在楼梯间寻衅滋事,按规定只能开除。工资嘛……扣掉罚款,也就剩几百,我让财务打你卡上?”
“我是被推倒的!”张凡猛地坐起来,扯动伤口疼得抽气,“顾菲菲和常远在楼梯间……”
“哎,话可不能乱说。”周旭打断他,背景里传来常远的低笑,“监控坏了,谁能证明?你要是识趣,就别闹大,不然连这点工资都拿不到。”
电话被挂断,忙音“嘟嘟”地响,像在扇他的脸。
他盯着天花板,眼泪突然掉下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窝囊——被抢了女友,被推下楼梯,被倒打一耙,现在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嗡——”手里手机又响了,是房东李姐,嗓门尖利得能穿透听筒:“张凡!可打通你的电话了,这个月房租再拖,我明天就把你东西扔出去!别以为你住院就能赖账,你爸妈那点遗物,我可不当宝贝!”
张凡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