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宗目光如炬,在伏地颤抖的元载和沉稳立立的杜丰之间扫视。他心中明了,元载脱不了干系,但眼下朝局,还需要平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元载!”肃宗厉声道,“你御下不严,纵容亲属、关联商户行此祸国之事,难辞其咎!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月!涉事钱庄、粮商,一律查抄,主事者交由大理寺严办!以儆效尤!”
这个处罚,对元载而言,不痛不痒,却也是明确的警告和挫败。他脸色灰败,叩首谢恩,心中对杜丰的恨意却如野草般疯长。
“杜卿,”肃宗又看向杜丰,“你平息风波有功,又揪出幕后捣鬼之辈,当赏。加封你为‘银青光禄大夫’(散官,提髙品阶荣誉),仍参知政事。”
“臣,谢陛下隆恩!”杜丰躬身。他明白,真正的奖赏并非这虚衔,而是皇帝对其能力的再次肯定,以及其金融新政在经过风暴考验后,获得的更牢固的合法性。
退朝之后,杜丰并未感到多少喜悦。他知道,与元载乃至其背后更大势力的斗争,远未结束。此次钱票风波,只是冰山一角。
回到府中,柳明澜迎了上来,虽难掩倦色,眼中却有着如释重负的明亮:“郎君,各地分号均已稳定,挤兑完全平息,甚至……钱票的流通范围和认可度,比风波前还有所提升。”
杜丰握住她的手,温声道:“辛苦你了。若无你这些年经营的根基和临危不乱的调度,此次绝难过关。”
“是郎君深谋远虑,预设‘平准金’,方能力挽狂澜。”柳明澜依偎在他身旁,轻声道,“只是,经此一事,我们与元载一系,已势同水火。”
“迟早之事。”杜丰目光锐利,“他此次动用如此狠辣手段,说明他已感到恐慌。我们推行新政,便是要动他们的根本利益。往后,此类明枪暗箭,只会更多。”
他沉吟片刻,道:“不过,危机亦是转机。经此一役,钱票信用更坚,陛下对新政的认同也会更深。接下来,我们要加快步伐了。”
当夜,凌素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
“督主,涉事钱庄、粮商的罪证已基本坐实,相关人员也已控制。元载那边,暂时未有新的异动,但其府邸与外界的联络明显增多,似乎在酝酿什么。”凌素雪汇报道,声音依旧冰冷,但看向杜丰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此次金融之战,杜丰展现出的定力与后手,让她这个行走于暗处的人也为之震动。
“继续盯着他,还有他背后可能牵连的其他人。”杜丰吩咐道,“另外,‘察事司’要加强对全国主要商业节点、物资流通的监控。经济领域的斗争,往往无声却致命,我们需要更敏锐的耳目。”
“明白。”凌素雪领命,犹豫了一下,又道,“督主,此次风波,也暴露出‘兴业社’与钱票体系对运输和信息的极度依赖。是否……需要建立一支更快速、更隐秘的专属运输和传讯力量?”
杜丰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与我所想一致。此事,由你与明澜协商去办。资金、人手,优先调配。”
“是!”凌素雪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躬身退下,融入夜色之中。
杜丰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钱票风波虽已平息,但他知道,这仅仅是中场休息。斩向旧利益集团的刀已经举起,而对方的反扑也必将更加疯狂。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完善的体系,更敏锐的洞察,才能在这大唐中兴的路上,劈波斩浪,砥砺前行。
风定波平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而杜丰手中的明暗双刃,已然磨得更加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