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丰 手书”
他的回信,同样摒弃了无用的安慰,直接给予了最大的信任和授权。他明白,对于凌素雪这样的人,赋予重任,让她去复仇、去清理,才是最好的疗伤方式。她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战场。
处理完凌素雪的信件,杜丰正准备继续与刘晏商议河西屯田与商税改良的细节,苏瑾再次来报:“大帅,长安有密信至,是程公公的人送来的。”
杜丰眉头微动。程元振?李辅国倒台后,这位内侍省的新贵,与自己的关系变得愈发微妙。他既需要自己在外的军功来稳固其在宫中的地位,又难免会对权势日益增长的自己心存忌惮。
他接过信,挥退左右,独自拆开。信上的字迹娟秀而谨慎,内容却让杜丰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程元振在信中先是惯例地恭贺了杜丰在北庭取得的“不世奇功”,称颂其“挽狂澜于既倒,定西陲于倾覆”,随后笔锋一转,提到了朝中近况:
“……自李逆伏诛,朝纲为之一肃。然树欲静而风不止。近日,或有宵小之辈,见杜公功高,心生嫉惮,于私下场合,妄言‘西域已平,杜公手握重兵,久镇边陲,非国家之福’,更有甚者,以‘尾大不掉’相讥。虽陛下圣明,太子倚重,此类杂音暂未上达天听,然流言蜚语,亦可铄金,不可不防。
……另,闻太子近日偶感风寒,陛下忧心,亲往探视,曾言‘国本为重,诸事皆需稳妥’。杜公与太子有师生之谊,若能适时上表,关切储君安康,并陈西域渐平,恳请回京述职,以安圣心,或为两全之策……”
信到此戛然而止,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足够丰富。
杜丰放下信,走到窗边,望向东南长安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流言……尾大不掉……回京述职……”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
程元振这封信,看似提醒,实则也是一种试探和交换。他点出了朝中可能出现的针对自己的政治风险,暗示自己功高震主,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不安。同时,他又给出了解决方案——主动上表,请求回京。这既能展示自己毫无拥兵自重的野心,又能迎合皇帝可能存在的、希望将这位功勋卓着的年轻重臣置于眼前掌控的心理。而程元振自己,或许也能借此机会,在自己回京后的权力格局调整中,谋取更大的利益。
“陛下……终究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啊。”杜丰心中明了。肃宗李亨,经历玄武门之变、马嵬坡之变、灵武登基乃至不久前的宫变,其性格中的多疑与对权柄的敏感,早已深入骨髓。如今安史之乱已平,西域大局将定,自己这个“中兴核心”的利用价值仍在,但威胁性,在皇帝心中恐怕也在同步上升。
而太子李豫的态度,则是关键。程元振特意提到太子抱恙和皇帝“国本为重”的话,是在暗示,只要太子地位稳固,与自己这个铁杆太子党关系密切,皇帝就不会轻易动自己。但同时,自己也必须表现出对皇权的绝对服从。
“西域……”杜丰回身,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巨大的舆图上。突骑施虽败,但残余未清;葛逻禄态度未明;于阗尚未真心归附;黠戛斯、大食虎视眈眈。此刻远未到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
但长安的暗流,已经不容忽视。
他需要一场干净利落的收官之战,以绝对的实力和胜利,将西域彻底钉死在大唐的版图上,为自己积累无可辩驳的政治资本。然后,才能风风光光,同时也是安全无虞地返回长安,去面对那更为复杂诡谲的朝堂风云,去开启他心中早已勾勒的革新蓝图。
“苏瑾!”
“末将在!”
“传令各部:北庭军、安西军,加大清剿力度,务求将突骑施残部主力歼灭于金山以南,勿使其北窜或西通!宣慰使团,加快动作,我要在半月之内,看到葛逻禄首领的降表!河西各军,提高戒备,防止任何势力狗急跳墙!”
“得令!”
一道道军令从凉州帅府发出,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整个西域战场加速运转。杜丰要以最快的速度,最辉煌的胜利,来回应长安那即将到来的暗涌。
西疆定鼎之战,已进入最后的倒计时。而他的目光,已然越过万里沙碛,投向了那座巍峨又复杂的帝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