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丰以八百里加急送至扶风行在的密奏,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引爆了一颗惊雷。那封由凌素雪以鲜血与生命为代价换来的、记录着史思明勾结黠戛斯、意图裂土卖国的密信抄本,让所有目睹之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扶风行在:廷争定策,圣心独断
肃宗皇帝的病榻之前,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杜丰的密奏与郭子仪几乎同时送达、内容相互印证的另一份急报,并排放在龙榻旁的矮几上。鱼朝恩、几位枢密重臣以及匆匆被召见的宰相苗晋卿等人,皆屏息垂首,不敢妄言。
肃宗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更加蜡黄,他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才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短暂的沉默后,质疑之声率先响起。一位年迈的翰林学士颤巍巍出列:“陛下,杜丰所奏,事关重大。然……仅凭此一封来历不明的密信,便要兴倾国之师北伐,是否……是否过于草率?万一其中有所偏差,或是史思明疑兵之计,岂不徒耗国力,空劳师旅?且陛下圣体未愈,实不宜轻启大规模战端啊!”
此言代表了一部分保守官员的心声,他们畏惧战争带来的动荡与消耗,更对杜丰如此急切推动北伐的动机心存疑虑。
“荒谬!”一声沉喝响起,出声者竟是此前对杜丰多有微词的苗晋卿。他此刻须发皆张,怒视那老学士,“史思明勾结黠戛斯,欲割让河北州郡,此乃板上钉钉之叛国!岂容置疑?!郭元帅坐镇河北,其奏报亦与杜丰所言一致,岂能有假?!今日若犹豫不决,坐视史思明引狼入室,他日漠北铁骑踏破幽燕,饮马黄河之时,我等皆成千古罪人!”
苗晋卿虽与杜丰有政见之争,但在扞卫国格、抵抗外侮的大是大非面前,却展现了铮铮风骨。他的激烈反应,让许多原本摇摆的官员为之动容。
鱼朝恩眼神闪烁,他本能地想借机打压杜丰,但杜丰此前主动释权之举,以及眼下这确凿的叛国证据,让他难以找到攻讦的借口,只得阴阳怪气道:“苗相所言固然在理,然北伐事关重大,粮饷、兵马、统筹,千头万绪。杜丰虽忠勇,毕竟年轻,能否担此重任?是否需另遣老成持重之将……”
“够了!”肃宗忽然打断了他,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内侍连忙上前搀扶。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杜丰那封密奏上,缓缓道:“史思明叛国,证据确凿。此非内争,实乃御辱之战!朕……意已决!”
他深吸一口气,下达了命令:
“擢升杜丰为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总揽北伐诸军事,赐旌节、斧钺,准其便宜行事!”
“命郭子仪为副,统筹河北现有兵马,策应杜丰主力。”
“诏令天下诸道,筹措粮草,听候调遣,共赴国难!”
“朕……即便卧于病榻,亦当为北伐将士后盾!一应军需,由三省、户部、兵部全力保障,不得有误!”
这道诏书,彻底明确了杜丰作为北伐最高统帅的地位,赋予了其前所未有的权柄,也标志着朝廷内部在此事上达成了空前的一致。肃宗此举,既是出于卫国保疆的公心,也是对杜丰此前主动释嫌、展现忠忱的一种回应与信任。
长安:受命北伐,砥柱砺兵
杜丰在长安接到诏书时,并未感到太多意外,唯有肩头责任愈发沉重。他于尚书省正堂,北向跪拜,恭敬接过旌节斧钺。
“臣杜丰,领旨谢恩!必竭股肱之力,荡平国贼,扬我国威,以报陛下信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