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丰那篇以“蜀江纸”为载体、墨迹淋漓的《讨逆贼李璘檄》,如同一道划破沉暮夜空的惊雷,其声威与传播速度,远超任何人的想象,包括杜丰自己。
质地优良、不易破损的“蜀江纸”,确保了檄文在辗转传递中字迹依旧清晰;柳家庞大而高效的商业网络,如同纵横交错的血管,将这份饱含怒火与正义的声讨,以惊人的速度泵向帝国的各个角落;而“隐刃”与初步恢复的北方情报线,则像敏锐的神经末梢,将其精准地投送至关键的人物手中。
灵武朝廷,风云激荡。
当那份字字如刀的檄文被快马送至肃宗御案前时,这位饱经忧患的皇帝先是震惊,随即是长久的沉默。他震惊于永王李璘竟敢公然勾结史思明,更震惊于这篇檄文并非出自哪位朝廷重臣或藩镇大将之手,而是来自远在蜀中的一个少年参军!
“杜丰……又是杜丰!” 肃宗喃喃自语,手指摩挲着光滑坚韧的“蜀江纸”,眼中神色复杂难明。有欣赏,有忌惮,更有一种被时代浪潮推着走的无力感。这篇檄文,将朝廷逼到了墙角,若再不对永王采取强硬态度,必将尽失天下人心!
“陛下!” 郭子仪适时出列,声音沉雄,“杜丰虽年少,然其忠勇可嘉,洞察奸邪!永王勾结胡虏,罪证昭然,若再姑息,国将不国!臣请陛下立刻下诏,削李璘王爵,公告其罪,命江南诸道共讨之!”
朝堂之上,主战之声因这篇檄文而彻底压倒妥协之音。肃宗终于不再犹豫,当庭颁旨,昭告天下,永王李璘为叛逆国贼,令天下兵马共击之!杜丰之名,再次响彻朝堂,这一次,是作为点燃讨逆烽火的号手。
“行在”成都,措手不及。
当檄文副本被“不经意”地送到李侍郎案头时,他惊得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他与永王之间那些隐秘的、尚未付诸实施的勾结念头,被这篇檄文彻底曝光在阳光下,让他如同被剥光了衣服,羞愤难当,更恐惧万分!
“杜丰小儿!安敢如此!” 他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檄文已传遍天下,他若再为永王说话,便是与国贼同流合污!他只能连夜销毁与永王往来的所有痕迹,并立刻上表“行在”(指玄宗所在的成都小朝廷),极力撇清关系,痛斥永王,以示“忠诚”。
崔圆在节度使府内,看着手中那份字迹清晰的檄文,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发现自己再一次严重低估了杜丰的魄力和手段。此子不仅能在蜀中与他周旋,更能以一纸檄文搅动天下风云!这已非池中之物!他之前那些暗中掣肘的小动作,在此等煌煌大势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卑微。他不得不重新评估与杜丰的关系,是继续为敌,还是……顺势而为?
江南腹地,惊弓之鸟。
檄文传入江南,效果更是立竿见影。
那些原本被永王威势所慑,或态度暧昧的江南士绅、地方官员,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清醒。勾结胡虏,共分天下!这是足以遗臭万年、株连九族的重罪!谁还敢与永王绑在一起?
永王李璘在金陵王府内,暴跳如雷,将能看到的一切器物砸得粉碎!他没想到杜丰竟会用如此狠辣直接的方式,将他的野心和谋划赤裸裸地公之于众!更让他恐惧的是,檄文中提及的“携江南舆图,欲联史思明”等细节,竟然分毫不差!这说明他的核心圈子里,确有杜丰的内应!
“查!给本王彻查!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李璘状若疯魔,下令进行更残酷的内部清洗,一时间,永王集团内部人人自危,猜忌横生,尚未起事,已显败象。
而那份悬赏“黄金千两取使者首级”的消息,更是随着檄文在河南等地迅速传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支由“江淮第一剑”莫问踪护卫的北上使者团,瞬间从秘密联络的代表,变成了无数江湖亡命徒和忠于唐室的义士眼中的肥肉和功勋!他们的北上之路,注定将布满荆棘与杀机。
汴水之畔,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