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世叔,”杜丰打断了他,眼神清澈而坦然,“乱世将至,无人可以独善其身。小子所做一切,不过是想让身边的人,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柳家与小子已是荣辱与共,唯有同心协力,方能在这滔天巨浪中,寻得一叶扁舟。”
柳文渊沉默了良久,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那份名单紧紧攥在手中:“老夫明白了!就依公子之言!柳家存亡,在此一举,老夫定当竭尽全力!”
就在杜丰与柳文渊密谋的同时,柳明澜也感受到了那无处不在的紧张气氛。集贤书肆里,谈论诗词歌赋的人少了,窃窃私语、交换着某些模糊消息的人多了。她父亲变得异常忙碌,经常深夜才归,眉头紧锁。而杜丰,她已经许久未曾见到他了。
一种莫名的担忧和思念,在她心中萦绕。她想起了那次遇袭时,杜丰如同天神般出现的身影;想起了他在地图前,那深沉而忧虑的目光;想起了他赠予的那枚响哨,以及那根她送出的、不知他是否还留着的青丝绦……
她终于忍不住,在一个午后,带着侍女,来到了悦来邸店。
接待她的是宗氏。宗氏的脸上也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她告诉柳明澜,杜丰近来身体不适,在静养,不便见客。
柳明澜心中失落,却也知道不便强求。她留下一些滋补的药材,嘱咐宗氏转达问候,便准备离开。
就在她转身之际,里间的门帘微微动了一下,一道熟悉的目光与她短暂交汇。
是杜丰!他站在那里,脸色有些苍白(或许是伪装),但眼神依旧沉静。他对着她,几不可察地微微点了点头,嘴角似乎想牵起一个安抚的笑容,却终究没有成功。
只是这一眼,柳明澜心中的担忧瞬间落到了实处,却又涌起更大的酸楚。她明白,他并非生病,而是身处巨大的危险和压力之中。她什么也不能做,甚至不能过多地关心。
她低下头,快步离开,直到坐上马车,眼泪才无声地滑落。
她握紧了袖中的那枚响哨,仿佛握住了一丝微弱的力量。
而里间的杜丰,在门帘落下后,轻轻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想与她多说几句?但此时,任何不必要的牵连,都可能给她带来危险。
他走到窗边,看着柳家的马车消失在巷口。
秋风卷着落叶,掠过空旷的街道,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山雨,真的要来了。
长安城这座巨大的舞台,幕布正在缓缓拉拢,台上的演员们,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都即将迎来命运的审判。
而杜丰,已经为他和他所在意的人,选好了退路,也磨亮了手中的“刃”。
他只希望,当那惊天动地的锣鼓敲响时,他们能在这乱世的开场中,抢得一线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