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商路的封锁(1 / 2)

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才泛起一丝鱼肚白,长安城西的铁匠街就已经热闹起来。铁铺的伙计们早早生起了炉子,“呼嗒呼嗒” 地拉着风箱,风箱的木板发出 “吱呀” 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炉膛里的火苗 “腾” 地窜起来,舔舐着乌黑的铁坯,发出 “噼啪” 的声响,火星时不时溅出来,落在地上熄灭。可今天的气氛却有些异样,往日里互相打招呼、开玩笑的铁匠们,此刻都低着头默默地忙活,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和不安,连说话都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

王老板的 “王记铁料铺” 就开在街口,是这条街上最大的铁料商。他刚让人把两车上好的生铁卸到后院,那生铁乌黑发亮,断面细密,是打造农具的上好材料。王老板额头上还挂着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胸前的布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这两车铁是给改良坊送的,李杰特意交代要含碳量适中的精铁,用来打造贞观犁的犁铧,说是这种铁打造的犁铧既锋利又不易崩口。他擦了擦汗,正准备进屋喝口凉茶歇口气,就听到街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棍棒拖地的声音,由远及近。

张万贯带着十几个精壮的汉子走了过来,个个穿着黑色短打,露出结实的胳膊,腰里别着明晃晃的棍棒,脸上带着凶神恶煞的表情,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为首的张万贯依旧穿着那件蜀锦长袍,只是此刻敞开着领口,露出圆滚滚的肚皮,上面的肥肉随着脚步一颤一颤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盯着王老板,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王老四,你胆子不小啊!” 张万贯走到铺子前,双手叉腰,声音洪亮得像打雷,震得人耳朵嗡嗡响,“竟敢给那姓李的送铁?你忘了自己是‘犁商联盟’的人了?忘了是谁让你有今天的生意了?”

王老板心里 “咯噔” 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连忙挤出笑容迎上去,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张掌柜,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就是做点小生意,谁来买铁我都卖,总不能把上门的客户往外推吧?再说了,联盟也没规定不能给哪家卖铁不是?”

“客户?” 张万贯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他抬脚狠狠踹在旁边的铁砧上,铁砧发出 “哐当” 一声巨响,震得旁边的工具都跳了起来,“那李杰是咱们的死对头!他推广新犁,就是要砸咱们的饭碗!你给他送铁,就是助纣为虐,是叛徒!” 他冲身后的汉子使了个眼色,恶狠狠地说:“给我砸!让他知道知道,背叛联盟的下场!”

那十几个汉子立刻像饿狼一样冲了上去,拿起铺子里的铁锤、铁钳就往铁料上砸,“砰砰乓乓” 的响声震耳欲聋,在清晨的街道上回荡。好好的生铁被砸得坑坑洼洼,有的甚至被砸成了碎片,飞溅的铁屑像流星一样四处乱窜。伙计们吓得躲在角落里,抱着头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王老板急得直跺脚,脸上的肉都在抽搐:“张掌柜,有话好好说,别砸东西啊!这些铁值不少钱呢!这两车铁,我进过来就花了三百贯,您这一砸,我可就血本无归了啊!”

“钱?” 张万贯走到王老板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得离地半尺,王老板的双脚在空中胡乱蹬着,“你要是再敢给那姓李的供货,我就让你在长安混不下去!不仅砸你的铺子,还让你走夜路都得睁着眼睛!让你全家都不得安宁!” 他把王老板狠狠摔在地上,“咚” 的一声,王老板结结实实地摔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半天没爬起来。“给我记好了,从今天起,凡给改良坊卖铁的商户,一律被踢出‘犁商联盟’,断了你们的进货渠道,看你们还怎么做生意!”

王老板趴在地上,嘴角磕出了血,染红了下巴上的胡须,他看着满地狼藉的铁料,心疼得直抽气,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他知道,张万贯说得出做得到,“犁商联盟” 控制着关中大半的铁料来源,从矿山到冶炼作坊,几乎都有联盟的人参股,被踢出去,他这铺子确实没法开了,一家人的生计都成了问题。

周围的铁匠铺都悄悄打开了门,探出一个个脑袋,有老有少,脸上都带着惊恐的表情,看到这一幕都吓得赶紧缩了回去,把门重新关上,有的甚至还上了栓。谁也不敢出声,张万贯在这条街横行霸道多年,背后又有洛阳的李掌柜等一众大商户撑腰,势力庞大,没人敢得罪他,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张万贯看着周围噤若寒蝉的商户,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得意和嚣张。他整理了一下被扯皱的衣领,对着紧闭的店铺门和躲在角落里的人们喊道:“都给我听好了!谁要是敢跟李杰勾结,给改良坊供货,王老四就是榜样!咱们‘犁商联盟’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识相的,就乖乖卖咱们的直辕犁,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说完,他带着人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狼藉和瑟瑟发抖的商户。那十几个汉子临走时还不忘顺手牵羊,拿走了铺子里几把崭新的凿子,王老板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王老板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走到被砸烂的铁料前,看着那些原本可以变成锋利犁铧的生铁如今成了一堆废铁,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铁料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知道,自己怕是再也不敢给改良坊送铁了,哪怕李杰给的价钱再高。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长安城的铁料商圈子,比瘟疫蔓延得还快。南市的刘记铁铺原本和改良坊订了长期供货协议,听说王老板的遭遇后,连夜派人去改良坊退了货,不仅把收的订金都退了回去,还额外赔了二十贯钱,就为了求个平安。西市的赵记铁铺更绝,当天就挂出了 “本店转让” 的牌子,老板收拾了细软,说是要回老家探亲,什么时候回来都没说,谁都知道他是怕了张万贯的报复。

改良坊的后院,赵铁匠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转圈,嘴里还念叨着:“这可咋办啊,这可咋办啊……” 原本今天该送来的三车铁料,左等右等都没来,派去打听的伙计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一说,他顿时傻了眼,脸上的血色都没了。“大人,这可咋办啊?库房里的铁只够打五十具犁了,要是断了货,下个月给雍州、华州送的货就得耽搁,推广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李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块铁坯,正在仔细观察上面的纹路,脸上却异常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早就料到旧犁商会有动作,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动用武力威胁。“别急,”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像两颗黑夜里的星辰,“他们能封锁长安的铁料,还能封锁整个关中?华州的龙门铁矿、同州的沙苑冶铁坊,哪一处不是产铁的地方?咱们绕开长安的中间商,直接去产地拿货。”

赵铁匠停下脚步,眼睛亮了起来:“对呀!华州的王老铁跟我是拜把子兄弟,他家的铁矿出的铁料最适合打犁铧。我这就备马,亲自去华州一趟!”

“等等。” 李杰叫住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带足银子,再让两个会功夫的伙计跟着。路上小心,张万贯既然敢在长安动手,说不定会在半路使绊子。”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王老铁,只要他肯供货,价钱比长安的市价高两成,而且现款结算。”

赵铁匠接过银票,指尖触到那厚实的纸张,心里顿时有了底:“大人放心,我这就出发,保证把铁料拉回来!”

看着赵铁匠匆匆离去的背影,李杰走到院墙边,望着墙外熙熙攘攘的街道。阳光已经升高,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他心里却清楚,这只是开始。张万贯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还会有更难缠的手段。

果然,到了下午,长安城里就开始流传各种关于贞观犁的谣言。

“听说了吗?那新犁用的是突厥的铁,沾了晦气,用了会招灾的!” 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在茶馆里唾沫横飞地说,手里还比划着,“我表舅在司农寺当差,亲眼看见新犁的犁铧上有古怪的花纹,那是突厥的诅咒!”